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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媽咪缺老公》---非情色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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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冰棒
時間:
2012-3-6 03:47
標題:
《媽咪缺老公》---非情色小說
本帖最後由 冰棒 於 2012-3-6 03:49 編輯
《媽咪缺老公》
第一章
老實說,柳初秋有點搞不清眼前的情況。
她的手緊握著護照,楞楞的看著抱著她兒子走遠的兩個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那兩人快要定到電梯前時,她才猛然回過神來,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她嬌小的身影無懼的擋在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女面前。
「對不起!」她仰起頭說道。
眼前這一對站在一起,實在亮麗得令人轉不開眼。
男的高大帥氣,五官深邃,女的則是豔麗照人,一頭微鬈的長髮誘人的散在肩後。
而她的兒子——柳致永就這樣乖乖的被抱在那個帥哥的懷裏,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
「有事?!」夏澤開了口,聲音沙啞而有磁性。
柳初秋先是楞了楞,他的話實在問得很好笑,她的手指了指他懷裏,「這是我兒子。」
他上下打量著她,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
「所以——」她對他伸出手,意思是要接回孩子。
他故做不解的看了看她,「所以?!」
這男人看來挺聰明,怎麼會這麼遲頓?!
「把孩子還給我。」她壓住自己想要跳腳的衝動,低沉的說。他們可別想傷害她的心肝寶貝。
他看了看她,看到她一副快要動怒的樣子,卻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柳初秋的眼神一冷,正想再說些什麼時——
「爸爸!」
小永出口的稱呼讓她的話聲一窒,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乖!」夏澤撫了撫小永的頭,儼然一副慈父樣。
她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永,他不是你爸爸!」她的口氣有點氣急敗壞,自己的兒子這樣半路抓著人叫爸爸,她的臉要往哪里擺。
小永的藍眼珠倔強的看了自己的媽咪一眼,卻堅持的留在夏澤懷裏,不理會她伸出來的手。
他的身上找不到一絲柳初秋柔美的影子。
雖然今年才不過四歲,他已長得比同年齡的孩子還要來得高大,立體的五官加上一雙閃閃發亮的藍色眼珠,可愛得像個洋娃娃似的,走到哪里,他都引人注目。
夏澤對一旁的連詠雯使了個眼色。
「你跟我們走吧!」連詠雯會意的說。
柳初秋聞言覺得莫名其妙,她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突然朝她向前一步,站定在她的面前。
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連詠雯卻伸出手拉住了她。
「你要做什麼?」她有些慌了。
「跟我們走。」連詠雯再次重複。
「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我要出國,飛機就快要起飛了,請你們不要耍我,好嗎?」
「出國?!」她瞄了夏澤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到柳初秋身上,「你並不想出國啊!」
柳初秋一楞,然後瞪著她,「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是這麼想,」連詠雯聳聳肩,一派輕鬆的回答,「只有你一個人要出國嗎?」
「當然不是。」她氣呼呼的說。
「不是?!」連詠雯懷疑的看著她,「你不是說孩子沒有爸爸嗎?」
「他是沒有爸爸。」她沉下臉,「但是有我。」
「那你要跟誰一起出國?」
柳初秋沒好氣的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然後不顧小永意願的將他抱回來,「跟小永。」
「小永?!」連詠雯遲頓的重複了一次。
「我兒子。」她抱過孩子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喂!你不能走!」連詠雯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柳初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跑得更急了。
今天她要搭機前往上海,她有個親戚到那裏做生意,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因為不放心讓當地人照顧,想請個臺灣保母,她得知了這個消息,便自告奮勇的前去接下這個工作。
內心深處,她的確不想要到上海去,她不知道那個陌生女人為什麼會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過她不在乎,只知道,她要走,走得遠遠的。
她會離鄉背井,一方面是因為臺灣已經沒有讓她留下來的理由,另一方面則是她也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和小永。
在臺灣,以她的學經歷,她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到了上海,她可以工作又可以自己照顧小永,想來才是正確的選擇。
小永今年雖然不過四歲,花不了太多錢,但為了將來,她是發誓要做搶錢一族的。
「你不能走,」連詠雯不死心的追著,「你可關係著五百萬啊!」
五百萬?!
聽到這個數字,柳初秋猛然的停下腳步。
連詠雯一時煞車不及,兩人撞成一團,小永則有驚無險的被跟在後頭的夏澤長手一撈,穩穩的抱在懷裏。
「五百萬?!」柳初秋懷疑的看著她,「什麼五百萬?」
連詠雯直視著她的眼,淡淡的笑了,不用碰她,她就知道,她跟她是「同一道上」的。
她跟她一樣愛錢,雖然原因可能不太一樣,但結論相同——錢對她們都很重要。
「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分你百分之十。」連詠雯一臉斤斤計較,「就百分之十,不能再多。」
柳初秋質疑著她話中的真實性,「你該不會是什麼金光黨吧?」
「拜託!我一臉的正氣凜然,你看不出來嗎?」
她看得出來才怪!柳初秋老實的搖搖頭。
連詠雯大眼一瞪,「我告訴你,我不是壞人,我只不過想要幫小永找爸爸罷了。」
「你當我白癡嗎?」柳初秋不客氣的啐道,「幫小永找爸爸?!自己都找不到他了,你可以幫我找?」
她這樣質疑著她的話,連詠雯感到有些不悅,「喂!你太瞧不起我了!」她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神奇婚友社的社長連詠雯,這世上,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有把握可以替他找到另外一半。」
神奇婚友社?!
柳初秋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粉紅色名片,醒目的心心相印圖案映入了她的眼簾。
「你還懷疑嗎?」連詠雯側頭看著她,然後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握住她的手。
「你又要做什麼——」
她做出一個噤口的動作,直視著她的眼——
「你的親人剛過世,你辦完了喪事,」連詠雯的口氣像是陳述外頭的天氣一般平穩,「你在等一個人,在海邊——這個地方好眼熟。」她困惑的皺起了眉頭,目光飄向夏澤。
逗弄著小永的夏澤聳了聳肩,有特異能力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景象。
「我有去過。」連詠雯肯定的說道,「雖然我想不起來,但這個地方我去過。」「你住在一個有海的地方,你要等他,但他沒有回來,你死心了,你媽媽又死了,所以你走了。」
柳初秋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很不自然,「你在說什麼?」
「說你的事啊!」連詠雯很沉醉在別人被她驚嚇到的表情裏,「難道我說錯了嗎?」
就是沒有,所以她覺得震驚!
柳初秋懷疑的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她與她第一次見面,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有關她的事?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這個能力啊!」連詠雯對她一笑,「現在你還要質疑我沒辦法替你找到小永的爸爸嗎?」
柳初秋的臉色變得沉重。
老實說,這四年多來,她的心情早就從期待到了平靜,最後不再有任何波動。
若他要來,他早就來了,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若為了小永的存在,他才回來,那就大可不必了。
「我不要小永的爸爸。」她倔強的說。
連詠雯上下打量著她,「小姐,你好像在賭氣喔!」
「誰叫他要騙我。」她深吸了口氣,她已經流了太多的眼淚,自己的母親死前也交代,要她不要再為了一句無謂的山盟海誓等待,所以她再也不要等他了。
「好吧!」連詠雯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她跟夏澤打的賭是替小永找一個爸爸,幫眼前這個嬌小的年輕女人找個老公,也沒限定對象要是誰,「既然如此,我在兩個月內幫你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如果你能在兩個月之內把自己給嫁掉,我就給你五十萬當紅包。」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柳初秋有些懷疑。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她淡淡的說,「反正有人自願要當冤大頭,我們就收錢好了。」
「可是——」柳初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她,「你剛才說——百分之十?!」
連詠雯點頭。
「百分之十就有五十萬,那你不就——四百五十萬?!
她點頭點得更是得意。
「哇!你不是削翻了。」
連詠雯一笑,「有人自動送錢上門,沒道理不要不是嗎?好姊妹,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到一個更棒的冤大頭。」
柳初秋想了一會兒,「兩個月?」
「對。」連詠雯非常親密的勾著她的肩膀,「你給我兩個月,我給你全世界。」
到最後,竟然連廣告詞都用上了。
看著眼前那兩個女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夏澤無奈的對天翻了翻白眼。
他的黑眸與小永活靈活現的藍眼對視,「看來,你的個性應該比較像爸爸吧!」
小永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似的,笑了出來。
夏澤歎了口氣,抱著小永跟在兩個女人的身後。
看來自己似乎找了個麻煩攬在身上,有個連詠雯他都快搞不定了,這下又出現了個小永奇怪的媽……
在替小永找到父親之前,他想他的日子不會太平靜了。
原來柳初秋就住在基隆海洋大學附近的一個社區裏,而那片美麗的海,就是風景如畫的日月海。
在柳初秋的堅持下,連詠雯只好讓她回到基隆去,反正臺北距基隆也不算遠,連詠雯本身還挺喜歡基隆這個地方的。
雖然這裏似乎總是在下雨,但這樣的天氣帶了絲浪漫的味道,所以她也不介意兩地跑來?去。
「你要出去?」夏澤拿著資料從樓上走了下來,看著連詠雯又將婚友社的大門給鎖上,有些意外。
「對啊!」她點了點頭,「要去基隆。」
「又發現合適的人選了?」他了然的看著她。
這一陣子,他幾乎都看不到她,他很清楚,盡責的小紅娘正忙於替柳初秋尋找對象。
「對啊!」她很得意的揚了揚手上的東西,「是個科技新貴,三十五歲,有過一次婚姻紀錄,有個兒子,今年已經八歲,有房子、車子還有不少存款,積極尋找第二春。」
夏澤淡淡一笑,「聽來不錯。」
「當然!」連詠雯對自己的判斷能力很有把握。
「可是——」他揚了揚手,手上的牛皮紙袋吸引住她的注意,「這個人或許你也可以考慮、考慮。」
她狐疑的看了眼,「你幹麼幫我?」
他聞言忍不住失笑,「我不是幫你,我是幫小永,我也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好爸爸。」
她還是懷疑,畢竟這是場賭注。
他若輸將要付出的是五百萬,所以在這個時候對她伸出援手,對他本身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有誰會那麼笨?
「要或是不要……」夏澤將紙袋塞進她懷裏,「你自己看過之後再決定吧!」
連詠雯在他打趣的眼神之下,將牛皮紙袋打開。
一張相片掉出來,她蹲下來,將相片撿起,那是個高大的棕發男人,她不禁皺起眉頭。
「他看來有點年紀了。」她很中肯的給了句評語。
他點點頭,「沒錯,五十八歲了。」
她聽了差點吐血,她就知道夏澤怎麼可能會真心想幫忙,他分明是存心尋她開心的。
這個男人足以當柳初秋的爸爸了好嗎?她的臉色一沉,將牛皮紙袋砸回夏澤的頭上。
「你的脾氣真的不好,」他沒有發火,只是笑得更開心,「看看資料再決定嘛!」
連詠雯根本不想再浪費自己的時間。
夏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緩緩開口,「這個男人叫做嘐森‧金‧查普頓,在美國德州有十五處油田,有一座造船廠在加州,全世界共有二十六家旅館,財富排名全世界五十名內,你覺得如何?」
她停下腳步,猛然一個回頭,將他手中的牛皮紙袋搶了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
「哇靠,這傢伙這麼有錢!」她一邊翻,一邊歎道。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柳初秋那麼愛錢,剛好投其所好,嫁給一個錢多得數不完的男人。」
「可是——他有兒子!叫維斯‧金‧查普頓,而且……他兒子已經三十歲了,比初秋還要老。」資料上寫著,這個叫嘐森‧金‧查普頓的,他太太已經去世十年,他都沒有再婚。
「沒錯。」他點頭,「但這不是問題,娶年輕太太並不是什麼罪過,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個條件那麼好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初秋有一個孩子——」
「這不是問題。」夏澤翻到最後一頁,為了幫連詠雯達成這次的牽線任務,他可是用盡氣力了,「嘐森要續弦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兒子,維斯幾年前出了場意外,現在眼睛看不見,維斯有個未婚妻,一直不離不棄的守在他身旁,嘐森希望維斯儘早結婚,但維斯不肯,最後維斯被逼煩了,就說若是嘐森結婚的話,他就考慮結婚。」
「這個維斯也挺幼稚的。」連詠雯評論道。
「他看不見,脾氣難免大了點。嘐森很疼這個獨子,因為維斯長得很像他死去的妻子,所以嘐森對他一向疼愛有加,更重要的是,維斯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即使現在看不見,但他依然能夠替嘐森掌控全世界的二十六家旅館。」
「為了維斯,所以他決定討個老婆?」
「沒錯,而且嘐森要自己未來的妻子是個東方人,原因很簡單,因為維斯的未婚妻也是東方人,他希望自己未來的妻子跟未來的媳婦可以因為這層關係結成好友,一起照顧維斯,守護查普頓家族。」
連詠雯看著資料,仔細思索著。
「重要的是,這個消息是我透過私人的管道取得,」夏澤淡淡的說,「現在還沒有發佈出去,所以初秋已經占了天時之利了。」
「聽來還可以,」她撥了撥自己的長髮,抬頭看著他,「我覺得你很奇怪,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我是開徵信社的,不是嗎?」他四兩撥千斤的回答。
是這樣嗎?
夏澤有個表哥叫做霍騰雅,她替這個男人找到了個妻子,而這個霍騰雅可是出身望族,若說夏澤是個平凡的徵信社社長,她實在不是很相信。
普通人是不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拿著幾百萬跟人打賭。
「幹麼這麼看著我?」他俏皮的對她眨了眨眼,「對我好奇嗎?」
看到他油腔滑調的樣子,她對天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說:「我幹麼對一個怪人好奇啊!」
他的嘴角依然帶笑,「你的決定如何?嘐森你願意考慮嗎?」
連詠雯露出正經八百的神情,反正在柳初秋的條件之中,愛情並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但是……
「這個人在美國,我總不能帶著初秋和小永去美國吧!」這個本實在太粗了, 她心疼自己的荷包。
夏澤很明白她在想什麼,失笑的說道:「你放心吧!嘐森和他兒子現在都在臺灣,他們來臺灣評估一件飯店的合併案,大約會停留三個星期的時間。」
她聞言眼睛二兄,這聽來似乎是上天註定,她帥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先替初秋謝謝你了。」她笑嘻嘻的說,「事成之後,我會叫她包個紅包給你。」
「那你呢?」他覺得有趣,「你要怎麼謝我?」
她一聽笑容立刻隱去,「你可別指望從我這裏拿走一毛錢,該給的數,你一丁點都不能給我少,知道嗎?」
夏澤對天一翻白眼,錢、錢、錢——他真想掐死這個女人,眼中除了錢難道沒有別的東西嗎?
「我火車快要來不及了。」連詠雯抓著牛皮紙袋,匆忙的往樓下沖,「不跟你談了,把錢準備好,看來這次我又贏定了。」
他看著她慌張的奔下樓,嘴角的笑始終沒有消失。這個有著能洞悉人心能力的小紅娘,似乎總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第二章
一等柳初秋將門打開,連詠雯便沖了進去。
「今天有好消息。」
她將桌上求職的報紙給推到一旁,然後將手中午皮紙袋的資料拿出來攤在桌上。
柳初秋疑惑的拿起來看——
「你要我嫁給外國人?!」她看到嘐森的相片脫口驚呼。
「那有什麼關係,」連詠雯有何不可的說,「反正小永就像個外國人。你不要 告訴我,他是突變種,他老爸是臺灣人。」
柳初秋聞言著實一楞,然後嘴一撇,放棄爭辯。
「五十八歲?」她又看到令她驚訝的數字。
「對。對你而言,這男人的年紀是大了點,不過他很有錢,」連詠雯盡力的推銷著,「你跟小永若嫁過去,便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可是——」五十八歲?!這男人比她死去的父親還要老。
「你要快點作決定,我們的時間不多,這個男人在臺灣不會停留太久,你若要,我們可以去試試。」
柳初秋在心中消化著她的話,感情不是在她考慮再婚的必要條件之內,她的目的只是希望提供給小永一個好的成長環境。
她看著桌上的報紙,她投了幾份履歷去應徵,但都沒有消息,若再繼續下去,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提去照顧小永?
「他兒子三十歲,眼睛看不見?」
「對。」連詠雯點頭,「他這次會想續弦就是因為這個不孝子,他有個未婚妻了還死不結婚,開出個條件說除非他老爸結婚,他才考慮結婚的事,所以他老爸也很乾脆的決定續弦。」
她在心中掙扎著,然後心一橫,點了下頭。
連詠雯興奮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說——你同意了?」
「對。」柳初秋在自己還沒有後悔之前表示,「反正就去試試吧!我能不能嫁進豪門就看這次了。」
連詠雯拍了拍她的手,藉由碰觸,她體會到她沒有說出口的苦澀。
感情畢竟傷人,雖然柳初秋絕口不提,但她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女人的心,早就遺失在小永的父親身上。
柳初秋是個可愛的東方小女人,打扮起來,就像個東方的洋娃娃似的,烏黑的 發絲整齊的綁成辮子垂在腦後,身著露肩白色上衣,白色的及膝裙,再加上一雙娃娃鞋,她看來清純得像個女學生,一點都不像有個四歲大的孩子。
「哇!你很漂亮!」連詠雯見了走進飯店大廳的柳初秋,不由得由衷歎道。
柳初秋聽到她的讚美,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天知道現在她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別怕。」連詠雯攬著她的肩,走進電梯,「一切有我,你只要坐在我旁邊就好,什麼都不用說。」
她點頭。
「小永呢?」連詠雯問。
「我請我們樓下的李太太幫我照顧一下。」她回答,「所以我不能太晚回去。」
「我知道。」電梯門一開,連詠雯拉著她走出來。
站定在嘐森的房門前,連詠雯率先按下電鈴。
裏頭傳來一些聲響,沒多久門就被拉開來。
開門的是個很嚴肅的外國人,看來有些年紀,黑髮一絲不苟的梳理得很整齊, 穿著黑色西裝,他低下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盯著她們。
「你好。」連詠雯硬著頭皮用一嘴破英文說道:「我們要找嘐森‧金‧查普頓先生。」
沒想到對方卻吐出一串字正腔圓的中文,「請問你們是?」
會說中文引她松了口氣,報上自個的名來,「連詠雯和柳初秋。」
對方皺起了眉頭,「你們有事先告知來訪嗎?」
「沒有。」她一楞,然後搖頭。
「那很抱歉,查普頓先生很忙,我會將你們兩位的來訪轉達。」對方說完就要將門給關上。
連詠雯瞄到房內有個人影晃動,看來人根本就在房裏面。忙什麼大頭鬼,雖然知道自己唐突,但她還是沖了進去。
黑髮外國人措手不及,他沒料到這個東方女子會突然鑽過他的身旁,跑進房去。
他忙不迭的轉過身,想要去將她捉回來。
「小姐,請你自己離開,不然我找警衛……」
「你好,嘐森先生,」連詠雯一眼就認出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是自己的目標,她先發制人的搶先又再操起她那口蹩腳英文,「我叫連詠雯,是神奇婚友社的社長,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嘐森有些意外的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東方女子,拿著酒杯的手還頓在半空中。
「對不起,先生,我立刻——」
他抬起手,阻止了自己貼身管家的話,同樣的用中文發聲,「比爾,沒關係,反正我還有點時間,我想看看這位小姐有什麼事。」
他的中文發音還真標準呢!連詠雯這時才想起,夏澤給她的資料上有注明查普頓父子因家族旅館事業之故,精通多國語言——中文亦是其中之一。
柳初秋實在意外連詠雯這麼敢「沖」的個性,她楞楞的跟著連詠雯,坐在嘐森的面前。
嘐森一臉溫和的笑容,一點都不像是坐擁億萬財富的人,他看來是那麼的無害而且平易近人。
「我知道你的時間很寶貴,」連詠雯也不多廢話,在她眼中,時間代表金錢,「所以我就直接說出我的目的。」
他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來,好脾氣的說:「請。」
「她叫柳初秋,」她指了指身旁的女人,「是我婚友社的一員,她很可愛,而且會做家事,她會是個好妻子。」
柳初秋聞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麼直截了當的把她給推銷到嘐森面前,這實在…………
她看著嘐森打趣的眼神,直想挖個地洞跳下去。
「你怎麼知道我打算續弦的消息?」嘐森覺有些好奇,這件事他並沒有讓太多人知道。 。
「我就是知道!」連詠雯一副天機不可洩漏的神情,「我要做的事是讓我的當事人得到她所想要的東西。』
他看似輕鬆的靠在沙發上,打量著眼前一身白的甜美小女孩。
「你幾歲?」他柔聲的問。
「二十四。」柳初秋老實的回答。
他不禁大笑,「我足以當你父親了。」
「那又如何?」連詠雯說,「娶個年輕的太太也不是罪過啊!」
聽到她的話,柳初秋和嘐森同時笑了出來。
「你又幾歲?」他看著連詠雯問。
她有些意外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他點頭。
「二十六歲。」
「看來你比較適合我。」
聽到他的話,連詠雯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柳初秋則非常不客氣的大笑出聲。
「笑什麼?」連詠雯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這一點都不好笑!」
柳初秋看到她不快的神色,連忙收起笑聲,但還是控制不住嘴角的揚起。
連詠雯瞪了嘐森一眼,這個死老不修,看來還算善類,誰知道說出來的話,根本不能聽。
「別生氣,小姑娘。」嘐森眼眸帶笑的看著眼前兩位年輕女孩,「其實你們的條件都很好,只不過……你們都太小,尤其是你,」他的手直指著柳初秋,「你漂亮得跟個洋娃娃一樣,我兒子一吼可能會把你的魂給嚇跑,我要娶的是個可以幫助我照顧兒子的女人。」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柳初秋笑著點點頭。
連詠雯皺起了眉頭,「你的話實在很奇怪,娶就要娶你喜歡的,你管你那個不 孝子想幹麼?」
「詠雯!」柳初秋拉了拉她,人家的家務要怎麼處理是人家的事,她們管不著。
連詠雯還打算繼續說下去,但她皮包裏的手機響了。
真不識相!
她拿出手機接了起來,「你是哪位?是不是打錯電話?李太太?!什麼李太太?」
李太太?!
柳初秋聞言,心一驚,「我聽!」
連詠雯一臉莫名其妙的將手機交給了她。
「李太太?!我是初秋。」她臉色遽變,「什麼?小永跌倒,撞到了下巴,現在在醫院裏?」
她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
「對不起,我兒于出了意外,我要回去了。」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古腦的只想往外沖。
「初秋,等我!」連詠雯拿起皮包也跟在她的身後,小永這個小天使,她也是疼進心坎裏的。
「需要我送你們去嗎?」嘐森雖然搞不清楚什麼情況,但看著兩個小女生那麼著急,不由得開口想要給予協助。
「你要送,當然好!」連詠雯也不客氣。
嘐森示意比爾,比爾立刻給樓下櫃檯一通電話,當三個人到了樓下時,車子已經等在大門處了。
「要去哪里,告訴司機,他們會——」
「你跟我們一起來!」連詠雯一把將他給拉進車子裏,然後叫司機將車開往基隆。
嘐森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她淡淡的說道,「雖然初秋的年紀是小了點,但她帶著一個小孩,真的需要人家照顧,你去看看小永,他是個很可愛、很漂亮的孩子,你會喜歡他的。」
他不解她的用意。
「我希望他們母子倆能有個衣食無缺的安全未來。」
「你覺得我可以給他們?」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怎麼可以這麼肯定,畢竟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
她點點頭。
「為什麼?」嘐森好奇的問。
「你可以稱這個為第六感。」看著一臉焦急望著窗外的柳初秋,連詠雯也不太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奇異的直覺,「碰到你我覺得有股熟悉感,就如同第一次碰到小永一樣。」
「小永?!」
「她兒子。」她指了指柳初秋,「你會喜歡她的孩子的,我肯定,因為你們身上有同樣的特質。」
嘐森一臉懷疑但也不再多說什麼。
他很早以前聽說過,在東方有些民族會有一種很神秘的力量,可以洞悉人心,可以改變未來。
他對這樣的傳說總是半信半疑,而今,他似乎就遇到了一個擁有這種神秘力量的女子。
車子還未完全停住,柳初秋便打開車門,沖進了急診室。
李太太一臉愧意的守在一張病床上。
病床上的小人兒下巴貼著繃帶,睡得正香甜。
「對不起,初秋!」李太太看到她時連忙說道。
她搖了搖頭,「別這麼說,我知道一定是小永自己太調皮太愛玩,現在情況怎麼樣?」
「小永跌倒的時候下巴剛好撞到桌角,縫了三針。」
柳初秋心疼的撫著兒子的頭髮。
「他剛才哭累了,才睡著。」李太太又愧疚又心疼,「剛才醫生來看過,說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仔細的打量著兒子的四肢,確定除了下巴上的傷,其他地方並無大礙之後,這才放下了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
她小心翼翼的抱起小永。
連詠雯關心的上前摸了摸小永可愛的臉龐,一個抬頭,意外的看到嘐森如同冰柱的僵硬在病床旁。
她不解的看著他,就見他直勾勾的盯著小永熟睡的小臉,那表情活像被鬼嚇到似的。
「你怎麼了?」她喚了聲。
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立刻回過神,「我送你們回去,可以嗎?」
「當然求之不得。」連詠雯也不客氣,護著抱著小永的柳初秋步出醫院,上了車。
當車停在柳初秋的公寓前時,李太太率先下車。
「等一下,連小姐!」嘐森喚住了最後下車的連詠雯。
她回頭看他。
「叫初秋帶著……小永,搬到我的飯店去。」
她一臉驚訝,「你的意思是?」
「會不會娶她,我還不確定,但我會照顧她和小永。」
她直視他的棕眸,然後笑了開來,「我相信你!我會告訴初秋,明天——他們明天就到。」
「謝謝你。」他點了點頭。
連詠雯一離開,他立刻叫司機開車,他趕著回去,有些事,他想,他需要去問個清楚。
嘐森回到飯店,但維斯並不在,他捺下性子,等著兒子回來,就連晚餐已經送上來,他也無心用餐。
「你可回來了!」
他一看到門打開,維斯拿著一支手杖走了進來,立刻迎上去。
維斯沒有什麼反應,逕自伸出手,熟練的將手杖給折疊起來,然後將手伸出去。
等在一旁的比爾立刻訓練有素的將手杖接過,還替他脫了外套,整齊的掛起。
在外觀上,維斯與常人無異。
有著如陽光般的金色發絲和一雙足以使天空失色的藍眸,這些都是遺傳於他的母親,嘐森摯愛的亡妻——蘭雅。
「你去哪了?」
「去海邊。」他揉了揉鼻樑,淡淡的說。
「海邊?!」嘐森皺起了眉,「你該知道,貿然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對你而言很危險。」
「我知道。」維斯的口氣沒有多大的起伏,「我有請飯店的司機跟在我身旁,我很好。」
嘐森聽出兒子口氣中的不悅,他很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氣在這幾年來變得暴躁而易怒。
他的關心在維斯的耳裏聽來,不過是提醒他眼盲的事實。所以他換了個話題。
「你餓了吧!」嘐森坐到餐桌旁,「吃飯吧!」
維斯行動緩慢卻確實的來到餐桌旁,他摸索一陣,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兩人各懷心事的用著餐,直到最後——
「聽說今天有兩個女人來。」維斯冷淡的表情一如他的聲音。
嘐森聞言抬起頭,就這麼看著維斯,沒有人會覺得他有任何缺失,除了他動作比一般人緩慢之外,他看來與常人無異。
「為什麼不說話?」維斯看不到父親的神情,又清楚的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維斯……」他思索後,小心翼翼的開口,「你覺得……碧君如何?」
維斯的刀叉一頓,廖碧君——這個多年來始終守在他身旁,溫柔婉約、不吵不鬧的甜美女子。
「又想要催我結婚了嗎?」他的薄唇揚起一個冷笑。
嘐森的眉頭微皺,對自己兒子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維斯,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娶碧君?」
維新繃著臉沒有回答,因為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內心深處有些茫然,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
當年他去英國,卻意外的墜落山崖,是碧君發現他,及時救了他一命,命是保住了,但眼卻瞎了,而且有段記憶竟然空白。
他想不起為何會到英國去,那時的他應該是在希臘巡查家族產業才對。
「你來過臺灣嗎?」嘐森問。
他想也不想的搖頭。
「可是,我剛請人查過資料,大概五年前,你來過臺灣。」嘐森緩慢說著,一邊注意著維斯的表情。
維斯皺起眉頭,「不可能!我為什麼來?五年前我們在臺灣根本就沒有任何產業。」
「兒子,這個問題不是我能回答的。」他歎道。
維斯的手不耐的捶著桌面,「你到底想說些什麼?難道在五年前,我闖了什麼禍事嗎?」
「維斯,」膠森搖著頭,「別像個刺蝟似的,我無意要勾起你的任何不快,其實在今天之前,我總覺得你想不起某一段記憶並無可厚非,畢竟你還在我身邊,活生生的——為此我感謝慈愛的天父,但現在,我覺得,你該去想起,而且一定得想起。」
他聞言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這幾年來,除了那段記憶空白之外,他瞎了,再也看不見炫目耀眼的花花世界,他已經失去最重要的視覺,他不認為還有什麼重要記憶值得自己去思索。
「維斯,我今天遇上個人。」
嘐森口氣中的沉重牽動了他,他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刀叉,望向前方,但美麗的藍眸卻沒有焦距。
「或許你可以見見她。」嘐森歎道,「不一定她可以引你回想些過去的事,或許想起後,你便會明白為什麼你無法娶碧君。」
維斯垂下眼瞼,「你到底想做些什麼?不如明說。」
「那女人很可愛,有著長長的黑色頭髮,不高——大約一百五十公分出頭吧!有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來時,嘴角還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她很漂亮,她叫
柳初秋。」
嘐森說話的同時仔細的打量著他的表情,但一無所獲,他依然一臉的平靜,如同一具雕像似的沒有表情。
「他是我的繼母嗎?」維斯一針見血的問。
他一楞。
繼母?!
他壓根沒想到要娶柳初秋,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個孩子,還有她的兒子……他看了看維斯。
「我不敢肯定,」最後,嘐森選擇保守的說道:「或許你可以見見她之後——」
維斯猛然站起身,打斷他的話。
「維斯,你怎麼……」
「人是你要娶的,毋需經過我的同意,」他漠然的說,「我說的話我會認,若你真的娶了個妻子,那我也會娶碧君。對不起,我已經吃飽了,你慢用。」
這並不是他的目的!看著兒子僵直離去的背影,嘐森忍不住在心中深深歎了口氣。
「明天柳初秋和她的孩子會搬過來。」他沉重的補了一句。
聽到他的話,背對著他的維斯有些吃驚。他緩緩的停下自己的腳步,沒有轉身,不動聲色的聽著。
「他們住在你房裏,你隔壁應該還有個空房吧。」這裏的商務套房每間各有兩個臥室,而維斯隔壁的臥室是空的。
「為什麼?」這可大大的在維靳的意料之外,「那女人不是該跟你住在一起嗎?」
「我隔壁已經住了比爾。」嘐森的語氣似乎不覺這安排有何不妥。
有事情不對勁!
雖然看不到父親的表情,但維斯的直覺這樣的告訴他。
「可以嗎?維斯?」嘐森問。
維斯的眉頭微皺,雖然他脾氣火爆,但他們父子之間彼此明白,他絕對不會反抗父親的。
「隨便你。」淡淡的丟下這一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關門聲使嘐森松了口氣,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縱橫商場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有這麼難以決定的時候。
廖碧君是個甜美的女孩,但與初秋他們母子一比,他很自私的選擇了後者,不是因為初秋她這個人,而是小永……
第三章
上午時分,維斯隔壁的房間傳出了吵雜的聲音。
他蹙起眉,頭轉向聲音來源方向,眸底沒有焦距。
他靜靜的聽了好一會兒,等著聲音消失,還他一個平靜的早晨,但聲音依然存在。
他起身,拿著手杖定出自己的房間。
「你要搬進來我不反對,但請你的音量放輕點。」
正忙著將柳初秋的衣服給放進衣櫃的連詠雯聽到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個轉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大男人,她一臉驚訝的更像是看到死人從墳墓裏跳出來的樣子。
「你……你……你是……」
「維斯‧金‧查普頓。」他很冷淡的自我介紹。「若順利的話,我將會成為你的繼子。」
他冷漠心想,這個聲音聽來十分年輕,如他所料,會選擇嫁給他父親的,十之八九都是貪圖查普頓家的財富。
「維斯‧金‧查普頓?!」連詠雯楞楞的重複了一次。
他是初秋要嫁的那個男人的兒子。
這個死夏澤,該不會耍她吧?!
她腦袋飛快的轉著。
維靳轉過身,回到自己的臥室。
「喂!你等一下。」她回過神,忙不迭的擋到了他面前。
她沒有料到她這麼大個人杵在維斯的前面,他大哥竟然像是沒看到似的撞了過來。
「去你的,你是瞎子啊!」她被撞倒在地,火大的口不擇言。「你是沒看到我嗎?」
周圍的空氣在她話脫口而出的同時降到了冰點。
「很抱歉。」他冷酷的聲音快使她凍成冰柱了,「我確實是個瞎——子——」
連詠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怎麼這麼糊塗,夏澤給她的資料中有提到,維斯因為四年多前的意外成了瞎子。
「不好意思。」她有些不自在的說:「我只是……」
「不用道歉,因為不管你怎麼想,都不關我的事。」維斯眼神空茫的望著前方,「請你讓開。」
聽到他冷冽的口氣,她不自覺的讓了開來。
他聽到她栘動的聲響,便邁開步伐離開。
連詠雯困惑的搔了搔頭,平常的她不是這麼遲頓的,可是現在……能讓她嚇到的不多,但看到維斯——她還真被嚇到了。
維斯、小永和柳初秋,這三個人的關係肯定不簡單,她仔細思索著,想去問夏澤,但想及初秋帶小永去醫院換藥應該也快回來了,看來她待在這裏,又有好戲
看。
「初秋,小永的爸爸叫什麼名字?」
一看到抱著小永從門外定進來的柳初秋,連詠雯立刻從一堆衣物之中抬起頭來,忙不迭的開口。
「怎麼好意思讓你幫我搬完東西還幫我整理呢?!」柳初秋連忙將手中的小永給放下,接手連詠雯的工作。
「這不重要。」連詠雯皺眉看著她,「快點告訴我,小永的爸爸到底叫什麼鬼名字?』
柳初秋困惑的打量著她,「你在生氣嗎?」
她忍不住對天一翻白眼,「你管我生不生氣,重要的是,小永他老爸的名字!」
柳初秋的嘴一撇,沈默。
「看來,你真的是很氣小永的爸。」連詠雯索性席地而坐,看著她忙著收拾的身影。
柳初秋自己的東西不多,但小永的衣服、玩具卻不少,所以收起來也是要費一些工夫。
「或許。」她依然沒有給子正面的答案。
連詠雯皺起眉頭,手才伸出——
「喂!不要來這一套!」柳初秋早就在注意她,後者才一個動作,她便往旁邊一跳。
這一陣子相處下來,她非常瞭解連詠雯那種洞悉人心的能力。
老實說有這樣「奇異」的朋友是不錯,但若她三不五時想要知道什麼事,就來碰碰她的話,那她不是跟沒穿衣服被丟在太陽底下沒有兩樣?!
連詠雯的手硬是僵在半空中,一臉不快。
柳初秋對她一笑,繼續手邊的動作。
就在這個時候,隔壁臥室突然傳來男人的大吼詛咒聲,然後是小永的大叫聲。
兩人錯愕的對看一眼,同時沖了出去。
柳初秋率先沖進了門戶大開的臥室裏,就見小永在一張大床上興奮的跳上跳下,尖叫連連,偶爾還會跌坐在床上,笑得開心。
「小永!」很少見到兒子如此瘋狂,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在幹麼?」
「我在玩啊!」小永用著童稚的聲音回答,「媽咪,你看,好好玩!」他邊說邊跳。
她困惑的跨前幾步,才注意到大床上還躺了個人,正大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一張臉陰沈到了極點。
她驚訝得無法動彈,不是因為他臉上足以使人結冰的神情,而是熟悉的五宮「維斯?!」她情不自禁的輕喚。
在心中嚴肅思考要把儼然將他當成玩具的小鬼推到一旁的維斯,聽到這個柔軟的語調時:心下由得一突——
聽到這個問句,柳初秋乍見他的感動熱切一下全消失無蹤。
她實在難以相信,原來真的如同她媽媽所說的,人家早忘了她,虧她還死守著一個誓言,等著他回來。
這四年多來,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看著熟悉的五官,她苦笑一記。
今日要不是因為有小永,要給他一個好的環境,或許她還會死守在那個海邊,等他回來。
然後呢?到死,他也不會回來,因為他根本忘了她。
「不好意思。」冷著眼,她將小永一把從床上抱起,「我的孩子打擾你了。」
維斯聽出這個柔軟語氣後的冷硬。
他使她生氣了嗎?
為什麼?
他不該有這種困惑,畢竟這個聲音的主人情緒如何,與他何干?
「你的孩子?!」他重複了一次,「你是我父親要娶的女人?!」
他的話使她錯愕,她的目光投向站在門口看戲的連詠雯。
連詠雯聳了聳肩,「原則上,嘐森是這個人的父親沒有錯。」
這真是……太可笑了!柳初秋傻眼了好一會兒,最後,抱著兒子,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永在她懷中掙扎著,好不容易發現個眼睛跟他一樣顏色的人,他要跟他玩。
「不要亂動!」忍住哭意不讓眼眶的淚掉下,她警告道:「我們要回家了,你再亂來,媽咪生氣。」
小永看到媽咪沉下了臉,嘟著嘴,滿心不願,但也不敢反駁。
跟在柳初秋身後的連詠雯,看到她將整理到一半的物品又一古腦的丟回行李箱,不由怔仲。
「你要幹麼?」
柳初秋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更加快速度。
「初秋!」連詠雯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
嬌小的柳初秋抬起頭來看著她,「讓開。」
「不把話說清楚,」她輕搖首,「不讓。」
「事情還不明顯嗎?」柳初秋沒好氣的問。
是挺明顯的。
小永跟那個叫維斯的男人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她沒有挑明瞭講,她就算大致明白了情況,也決定要裝傻到底。
「我什麼都不知道,」連詠雯說,「我只知道,我替你找到了一個多金的男人,雖然年紀大了點,但可以照顧你和小永,而你現在擺明瞭要走人,我阻止你是理所當然的。」
柳初秋雙眉一皺,分心的看到又想往門外跑的小永,她連忙一把將小鬼抓回來。
「媽——咪——」
「不用咪!」她雙眼一瞪,要兒子安分點,「你給我乖乖坐著,不然你就完了。」
小永的藍眸古靈精怪的轉了轉,一臉不情願的坐好。
見他安分,她才將注意力給拉回連詠雯身上。
「我在等著你解釋。」
「我不想講。」
「那你——」
「不要碰我。」柳初秋苦惱的對她說道,「我現在的心很亂,實在沒有辦法好好思考。」
連詠雯實在驚訝這個嬌小的女人竟有一股令她震懾的爆發力,她是可以不顧她的反對堅持去探索她的想法,但有史以來第一次,她收起自己的奇異能力,觀察著——用平常人的眼睛去探究事物。
「我只跟你說一件事,」她靜靜的說,「聽完之後,你若堅持要走,我不阻止。」
柳初秋看向連詠雯,等著她開口。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連詠雯指了指維斯臥室的方向,「他是瞎子,他根本看不到你。」
她窒了窒,她是真的忘了。
「他怎麼會瞎的?」她臉上的怒氣霎時消去,還激動的握住了連詠雯的手。
她的腦袋努力的思索著之前連詠雯跟她說過的資訊,但一無所獲,她根本沒記得多少。
畢竟當初她很單純的只是想要替小永找個有錢老爸,至於其他,她根本不在乎。
「意外。」連詠雯戲劇化的發出咻的一聲,「從懸崖上摔下來,差點死了,而且以前的事也忘了。」
她驚呼了一聲,臉色變得蒼白。
「這是四年多前的事。」
柳初秋聞言,簡直是傻了。
她需要坐下。
楞楞的坐在床上,眼角餘光瞄到小永又偷溜出去「探險」,她也沒有力氣開口叫喚了。
「那麼他……」她遲疑的問:「什麼都不記得了?」
「似乎是如此。」連詠雯的口氣裏有著同情。
天意弄人,就是這麼回事吧!
一個在臺灣苦苦等候,一個卻在地球的另一端因為意外而忘了這個等待的人。
可憐——她在心中歎了口氣。
柳初秋呆坐著好一會兒,然後她突然跳了起來。
她的舉動讓連詠雯嚇了一跳,在她來不及回應之前,她又突然沖了出去。
連詠雯先是呆楞,才連忙尾隨。
第四章
方才那女人的輕喚勾起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東西,維斯坐在床上,發楞著。
身旁小鬼的吵雜聲又來了。
若是平時的他,早就叫人把這個小鬼丟出去,但今天他沒有,只是任那個小鬼蹂躪。
「小鬼,不要太過分!」他因為胸前的刺痛而皺起眉頭。
小永「拔毛」拔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理會他在說什麼。
維斯將他的小手拉開,看不到這小鬼的臉,但他肯定這小鬼一定皮得飛上天了。
「小永!」
柳初秋的吼聲讓小永嚇了一跳,沒有第二句話,他立刻從維斯的腿上爬了下來,跑到連詠雯的身旁尋求保護。
連詠雯一把將他抱起。
「你這個王八蛋!」
聽到柳初秋的話,連詠雯有些訝異的一揚眉。
柳初秋幾個大步走到維斯面前,就見她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你以為你什麼事情都不記得就沒事了嗎?」
維斯的藍眸無焦距的看著前方,吼聲離他很近,她的人也站在離他咫尺之地,他可以聽到她的呼吸聲。
「你到底是誰?」
「柳初秋!」她氣得快要跳腳。
這幾年她的等候到底算什麼東西啊!她真的想要詛咒。
「你以為你玩過之後,一句——我出了意外,忘了以前的事,你就可以一走了之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維斯困惑的道。
「我管你懂不懂!」她掄起了拳頭,「你他XX的為什麼不是忘記別人,偏偏忘記我?我是那麼不堪的回憶嗎?」
維斯覺得有絲荒謬,若是別人,他早就暴跳如雷,但奇異的,今天他坐著,任由她在他面前詛咒護罵。
「去你的,真是混蛋!」
連詠雯站在臥室門口,抱著小永看著柳初秋一副激動的模樣,一大一小都傻眼了。
「媽咪,」小永指了指柳初秋,「她在幹麼?」
「生氣。」連詠雯喃喃道。
「為什麼生氣?」小永追問。
「因為——」她看著一臉困惑的維斯,忍不住為他一掬同情之淚,「笨猩猩!」
「笨猩猩?!」小永不解的重複了一次,然後指著維斯,「是他嗎?」
她不甚專心的點了點頭。
突然,柳初秋半跪在維斯面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的反應讓連詠雯嚇了一跳,小永的藍眸更是眨個不停。
「媽咪又在幹麼?」
「哭!」連詠雯楞楞的應了句。
小永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困惑寫在眼眸之中。
看著眼前上演的劇碼,連詠雯實在不知該做何反應,是上前安慰,還是索性退出房去?
而眼睛看不到的維斯更是一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蠢樣。
「為什麼哭?」小永又問。
「小鬼,你的問題很多喔!」連詠雯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下定主意,決定給他們兩個人有個獨處的空間。
或許他們之間有些問題可以藉這個機會解釋開來,能不能談出什麼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不讓彼此留下更多的遺憾。
她一這麼想之後,便轉身抱著小永走了出去,離去前,還不忘替兩人將房門給拉上。
「媽咪——」
「你媽咪有事,阿姨先陪你玩。」她輕聲安撫著小永。
小永也聽話的閉上嘴,反正他這個年紀,只要有得玩,天大的事都可以拋到腦後去。
柳初秋的頭埋在維斯的大腿上哭泣著,他的手遲疑的撫著她的頭,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她的哭聲卻弄得他心煩意亂。
久久,她收起了自己激動的啜泣,稍微拉開和他的距離。
手底的空虛使他的心一驚,他的未婚妻從來沒有讓他的心有過這麼大的起伏波動。
「為什麼出意外?」她哽咽的問。
「我想不起來。」從知道自己失明後,第一次,他竟希望自己能夠看得見,他想看看她的模樣。
她發出一道諷刺的笑聲。
想不起來?!
這麼多年的等待,只換來這麼一句話嗎?
既然他這個想不起來,那他們就來談談他一定會記得的事。
柳初秋神情一冽,「詠雯說,你有未婚妻?」
「詠雯?!」
「剛才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子。」她淡淡的解釋。「告訴我,你真的有未婚妻嗎?」
「對。」維斯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點頭。
「多久了?」
「什麼?」他不解。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他一楞,他大可不要回答她的問題,可她語氣中的哀傷卻使他心疼……她的口氣似乎他的答案很重要似的。
「我在念大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他老實的回答,「我考上研究所之後,我們就訂婚。」
柳初秋在心中飛快的算了下,「所以你們訂婚超過六年了。」
他點頭。
她深吸了口氣,看他點頭,她真想要甩他一巴掌。
原來當年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早有一個未婚妻等在美國。
若說因為意外,失去記憶沒有回來找她,她或許可以接受,但她根本無法接受可能就算沒有意外,他也不會回來。
他已經有個未婚妻了……
聽到離去的腳步聲,維斯一驚。「你要走了?!」
「對!」強忍著眼中的淚,她回答他。
她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相信天長地久,相信真心與奇跡,這幾年照顧重病的母親和小永,足以使她認清了世界殘酷的一面,原來愛情到頭來只是個傷人的玩意。
「你不能走,」維斯激動的站起身,手胡亂的抓著眼前的空氣,「你認識我,但我不認識你,你要跟我解釋。」
「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她躲著他伸過來的手,「你不會自己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什麼?」
「你——』他慌亂的沒有留意到自己的步伐,被小幾碰絆了下,狠狠的跌到地上去,膝蓋傳來的痛楚使他詛咒出聲。
看他跌倒,她連忙將他扶起。
「我不用你扶!」他的自尊受損,推開了她的手。
柳初秋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會兒,然後堅持的扶起了他。
「你做什麼?」他氣急敗壞的說。
「有種你再把我推開好了。」她的脾氣也上來了。
聽到她的話,他一楞,沈默的任她推坐到沙發上。
她跪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的膝蓋,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她實在痛恨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那麼緊張他,這麼壞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關心。
他有未婚妻,又把她給忘得一乾二淨,這一切的一切使她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快要決堤。
深吸口氣,她穩住自己的情緒,冷靜的將他拉起的褲管拉好。
「我要走了,不打擾你。」
維靳伸出手拉住了她。
看著自己的手肘被他拉住,動彈不得,她有些愕然,「你現在這樣,是要幹麼?」
「跟我說以前的事。」他倔強的說。
「你自己想。」她啐道。
他皺起眉頭,「你到底在生氣什麼?」
他竟然還有臉問她在氣些什麼?
五年前玩弄她,一場意外把她給忘了,他這麼無情的對待她,難道她不該生氣嗎?
「我不想跟你講話。」她生氣的說,若再說下去,她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跳到他身上打他一頓。
「但是我想——」
「你想怎麼樣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打斷了他的話。
維斯沈默了好一會兒,最後說道:「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敢像你這樣,跟我這麼說話。」
「很好。」柳初秋不悅的說:「我當第一個。」
「你若繼續下去,我會生氣。」他的口氣也陰沈下來。
她哼了一聲,「氣就氣,關我什麼事?」
她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你別忘了,我可以阻止我父親娶你!如此一來,你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可就立刻破碎了。」
他自以為使出了撒手?。
他的話嚴重的侮辱了她,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雙眼瞪著他,「不娶就不娶,你當真以為我希罕嫁進你們家嗎?」
「如果不希罕,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裏?」他一針見血的問。
她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為什麼在這裏?!他竟然有臉問她為什麼在這裏!
要不是因為小永,她也不會讓自己投身進這場笑劇之中,而始作俑者就是這個語帶侮辱的傢伙。
「隨便你怎麼想,臭男人!」她殺氣騰騰的說道,「反正我柳初秋自認對得起自己,不像你。」
他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讓她對他滿是怨懟?
「我很抱歉我想不起你來,但對你,我有份熟悉感……」
「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這一輩子,我算是看清你了。」她不想浪費時間,邁步就走。
聽到她離去的聲音,他連忙站了起來。
她冷冷的開了口,「記得自己是個瞎子,若再胡亂抓,從窗戶跌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容我提醒你一下,這是二十七樓。」
她的話使他頓時僵在原地。
他的雙手忍不住緊握,氣得渾身發抖,一股氣想發卻找不到著力點,聽到關門聲,他忍不住詛咒出聲。
這個女人挑戰他的情緒極限。
他頹然的坐到床上去,強迫自己回想,但腦袋依然一片空白,雖然柳初秋身上有股令他眷戀的氣息,但他真的想不起她……
眼裏帶著屈辱的淚水,柳初秋踏出維斯的房門,看到坐在客廳的嘐森和連詠雯,不發一語的回到自己房裏。
「你要幹麼?」連詠雯與嘐森對視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回家。」她頭也不抬的回答。
「為什麼?」連詠雯將皮箱推開,阻止她的動作。
柳初秋無奈的看著她,「不為什麼,我不想嫁了。」
「嘐森要你搬進來,也不是要你一定要嫁給他。」連詠雯實事求是的表示。
「是啊!我要你和小永搬來,只不過是看你們獨自在基隆生活,而且你又沒有工作,純粹想要給予幫助罷了。」
柳初秋看著他的棕眸,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但再見維斯,她已經不相信他的出發點真是如此單純。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是離開比較好。」她堅持的說。
「給我個答案。」連詠雯沒有那麼簡單就放過她。
她沈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連詠雯,「他有未婚妻了。」
「誰?」連詠雯眨著眼,一副無辜的神情。
「維斯!」柳初秋不很情願的說。
「那又如何?」連詠雯依然一臉茫然,「那跟你留不留下來有什麼關聯?」
「你是聰明人,」柳初秋沒好氣的看著她回答道。「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
「就算我知道什麼又如何?」連詠雯指著站在門口的嘐森,「你來是要嫁給嘐森,可不是要嫁給維斯那個不孝子,所以那個不孝子有沒有未婚妻,跟你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柳初秋一楞,覺得荒謬的看著她,「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現在怎麼有可能嫁給嘐森?!」
連詠雯一雙黑眸回視著她,故做不解的聳聳肩,「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不能嫁給嘐森?」
「對啊!你為什麼不能嫁給我,」嘐森也跟著連詠雯唱起雙簧,「你搬進來,不就是打算打動我的心,娶你進門嗎?」
這兩個人是瘋了嗎?她火大的瞪著他們。
「小永的爸爸是維斯。」終於,她松了口。
連詠雯與嘐森對看了一眼,其實看到這一大一小那麼相似,他們也猜到了,只不過他們想要得到柳初秋的親口證實。
嘐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沒想到他已經有了這麼大的一個孫子,這真像在作夢似的。
「你怎麼跟維斯認識的?」他關心的問。「小永今年四歲了,這麼說,你是在維斯發生意外前跟他認識的?」
「對。」深吸了口氣,看來事情也瞞不下去,所以她老實回答,「那一年的夏天,我才高中畢業,正打算找工作,他到基隆的日月海寫生,一站就是一個下午,我覺得他很好玩,在他身旁繞了幾圈,看了他的畫,覺得他畫得很棒,便跟他聊了幾句,就這樣認識了。」
聽到她這麼輕描淡寫的口氣,連詠雯忍下住笑了出來,「原來跟他聊個幾句,就能生出個孩子啊!」
柳初秋沒好氣的瞪著她,「好,我承認,我們是聊了很多句!而且接連幾天,他都到同一個地點等我,我也去找他。後來因為他想要在基隆待一陣子,所以我就
幫他在海大附近找了個套房。」
「然後呢?」
「我幹麼要告訴你們!」她老大不快的說。
「你當然要告訴我們,因為維斯想不起來。」連詠雯也回答得很順,「不問你,還能問誰?」
「其實他想不想得起來,一點都不重要,」柳初秋眼底有抹受傷的神色,「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有未婚妻了。」
「真的嗎?」連詠雯一楞。
這點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還以為維斯訂婚是在他失去記憶這段時間。
「嘐森?!」她看向嘐森尋求答案。
嘐森思索了一會兒,若以時間點來看,維斯與碧君確實是相識在先,所以他無言替維斯辯駁。
他微點了下頭。
「不可能吧!」連詠雯看到他點頭,覺得訝異,「這麼說來,維斯只是一時興起來段好玩的異國戀情嗎?」
聽到她的話,柳初秋的臉色慘白。
嘐森則是不以為然,「維斯不是個玩弄感情的統?于弟,他對感情一向非常執著不隨便,這麼多年來,他的身邊只有碧君一個人。」
「碧君?!」連詠雯重複念著這名字。
「維斯的未婚妻。」
她詛咒了一聲,反駁道:「那你怎麼解釋初秋和小永的存在?如果維斯真是如你所講的這麼從一而終的話,小永應該冒不出來,他們也不會發生任何關係吧?」
他沒好氣的看著她,沉著臉說:「連小姐,請問你現在到底是在幫哪一邊?」
她聞言一楞,於情她是要幫初秋,但於理……她這個外人,根本就不瞭解維斯、碧君和初秋這三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所以她能說什麼?
偏偏那個維斯大笨蛋又失憶,所以就算她的能力再高超,她也沒辦法從維斯的身上打探到什麼。
「你們說完了嗎?」看看嘐森又看看連詠雯,柳初秋開口,「我可以整理行李離開了嗎?」
連詠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最後她硬著頭皮說道:「你現在心裏是不是認為,維斯根本就存心玩弄你,而失去記憶只是恰巧而已?」
深吸了口氣,柳初秋忍著屈辱點頭。
「可是——」她小心翼翼的說:「你為什麼不會想,是因為他認識了你,愛上你,回去便會解除婚約來娶你,只不過還沒開口動作之前,就意外喪失記憶了呢?」
「對。」嘐森聽到這個假設,立刻同意,「有這個可能性。」
這個問題只有維斯能夠回答,柳初秋咬了咬牙,搖著頭,下意識的拒絕相信這個論調。
不是她不想要這個結果,而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她的心早就從期待到現在不抱任何希望。
好不容易心才平靜下來,她不想要再去擾亂一池春水,若結果不是她所預期的,她真的可能會去跳海。
「初秋,沒人阻止你走,」連詠雯苦口婆心的勸道:「不過,為什麼不留幾天看看情況,不一定你會發現其他的事。」
「會嗎?」她很懷疑,「這麼多年過去,他沒有想起我,難不成,他會在這短短幾天想起我嗎?」
「有時候上帝的安排是很難說的。」嘐森加入遊說的行列。
她無言。
「他眼睛瞎了,難道治不好嗎?」轉開話題,她說服自己只是隨口問問,一點關心的意思都沒有。
嘐森歎了口氣,「治得好。」
這個答案倒令柳初秋感到意外了。
「那為什麼不治?」
「他不想開刀。」嘐森語帶無奈,「腦部的瘀血壓到視神經,開刀複明的機率是一半一半,醫生說,時間拖得越久,對維斯複明的機會越不樂觀。」
她皺起了眉頭,「他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他也無奈,「我並不瞭解他。」
「他是你兒子!」她一點都不能接受他的話,「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嘐森聞言失笑,「小姑娘,維斯已經不是抱在我懷中的小寶寶了,他成年,是個男人,早就已經飛出我的羽翼之中。」
她依然不能接受這說法,只要想到維斯放棄治療的機會,她心頭就有一股莫明火不停的燒起。
「這個笨蛋!」她喃喃啐道。
她對維斯舊情難忘,連詠雯看到她的表情,更認為她應該留下來。
她在嘐森的耳際低語了句。
「總之,不管如何你不能走。」嘐森開了口。
「為什麼?」柳初秋倔強的看著他。
「我不能讓查普頓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她的眼神一冷,說到底是要跟她搶孩子是嗎?
「小永是我的。」她沒得商量的宣佈所有權。
嘐森淡淡的點了下頭,「他當然是你的,但他同樣也是屬於查普頓家的一分子。」
她一時語塞,他的話沒錯,可她並不想留下來,她若離開,小永當然也得跟著走。
一老一少就這麼睜大眼的對峙著,最後嘐森在她倔強的神情底下歎了口氣。
「不然我們各退一步,」他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是當年維靳傷害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承諾會讓小永有很好的生活照顧,而維斯……
你可以選擇不與他有任何的接觸。」
「我不要!」她固執的堅持著。
連詠雯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初秋,你好像忘了原本你的計畫了。」
柳初秋聞言一楞,看了她一眼,不是很瞭解她的話。
「你來這裏本來就是為了要替小永找個衣食無缺的未來,而現在這個目的達到了,你卻退縮了,你這個當媽的,真的挺自私的。看來,那個維斯把你忘得一乾二
淨,你卻依然把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連詠雯的話說得她一時傻眼,但一看到連詠雯打趣的神情,她的表情一僵。
「我才沒有。」她咬牙切齒的說,「就算有感情,等待的這幾年也早就已經被現實給磨得一乾二淨了。」
「那很好不是嗎?」連詠雯雙手一攤,「你還有什麼好煩的,你現在留下,要整維斯很簡單,因為只要嘐森一句話,你的身分可以變成他的繼母或是妹妹,隨便什麼都行,總之對你都有利,更重要的是,小永以後就不用愁了。」
連詠雯的話說得她無法反駁,她沈默了下來。
好一會兒後,抬起眼,她眼底閃著決心,「好!我留下來,可是,嘐森不能管我怎麼對待小永和維斯。」
「沒問題。」嘐森想也不想的同意。
看到她終於首肯,連詠雯和嘐森著實在心中松了口氣。
「但是——」
聽到她還有話,對視著的兩人身軀同時一僵,看來這初秋真不是個好搞定的人物。
「什麼?」連詠雯無奈的問。
嘐森也忙不迭的問:「你還有什麼條件?」
「我沒有什麼條件,」柳初秋沒好氣的說,「只不過……你們哪位可以告訴我,我兒子人呢?」
「咦?!』
兩人對看了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找尋著四周。沒有——放眼望去都沒有小傢伙的蹤影。
「這小鬼這麼會跑,真該打屁股!」連詠雯咕噥。
幾乎在同時,維斯的房裏傳來詛咒,不用猜也知道小永又偷溜進維斯的房裏。
「我立刻叫比爾去將他抱出來。」嘐森連忙說。
「不急。」柳初秋看似故意的開口道:「讓他照顧一下小永也好,我去整理行李。」
就算不知道女人是小心眼的動物,現在看柳初秋一臉得意的樣於,嘐森心想女人果然不能得罪。
不過既然是維斯負了人家在先,那他這個不瞭解事情真相的父親,也無法多說什麼。
歎了口氣,他起身回到自己房間。
至於連詠雯考慮了一下,又縮到柳初秋的房裏,準備打探更多過去的秘密,至於小永就暫時交給他那個瞎眼的父親吧!
第五章
晚餐時分,餐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古怪。
維斯臭著一張臉,聽著小永在他耳邊不停嘰嘰喳喳說著話,他的頭真是痛死了,偏偏沒有人來解救他。
「他都不會累的嗎?」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柳初秋忍著笑意的瞄了他一眼。今天她故意視而不見的讓小永不乖乖坐在椅子上吃飯,就見小鬼硬是坐在維斯的大腿上,捏捏這裏又親親那裏,弄得維斯整臉的口水。
「難道,他都不會累的嗎?」維斯得不到任何答案,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又問了一次。
嘐森清了清喉嚨,正打算開口,但一看到柳初秋的神情,他選擇閉上嘴巴沈默的喝著湯。
「今天是怎麼一回事?」維斯不悅的再問,「大家都啞了嗎?」
「會。」柳初秋懶懶的丟了一個宇。
維斯的頭微微側向聲音的來源,「會什麼?」
「你不是問他會不會累嗎?他會累啊!不過顯然他現在精神還不錯。」她沒好氣的回答。
聽到她不客氣的口吻,他著實沈默了好一會兒。「我們明人不說暗語,我到底哪里惹到你?」
「沒有。」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就算看不見,他也壓根不相信她的話,他非常肯定現在她的神情一定很難看。
「父親,你都不說些什麼嗎?」維斯心中有很多困惑,希望他能夠給子自己協助。
嘐森眨了眨棕眸,他是很同情維斯,但是他已經口頭承諾了初秋不干涉她如何對待維斯和小永,所以就算想幫,他也無能為力。
查普頓家族的人是很注重誠信的。
「父親!」維斯的手捶了捶桌面。
小永好奇的學著維斯的動作,怪腔怪調的說著,「父親!」
柳初秋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嘐森也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來他有個聰明的孫子,雖然皮了點。
在場的只有不知所以然的維斯感到不悅,「你們現在是怎麼了?欺負我看不到嗎?」
「我們就是欺負你看不到怎麼樣?」柳初秋神情一冷,火大的說。
嘐森聞言露出驚訝的神色,他正打算開口阻止她。
「你答應過我的!」她瞄了他一眼。
他的嘴張張闔闔,最後歎了口氣,閉上了嘴。
「你——」要不是腿上坐著小永,維斯肯定自己會一把把那個口無遮攔的女人給抓過來。
「父親!」他再次吼道。
嘐森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你們兩個何不就安安靜靜的吃頓飯,畢竟我們都是——」
「你說過不管的。」柳初秋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
他歎了口氣,然後選擇沈默。
「你到底是哪里來的怪女人?!」維斯得不到自己父親的協助,感到一把無明火狠狠的燒起。
「基隆日月海來的。」
基隆日月海?!
奇異的,這個地名令他心頭一突,他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景觀,還有一個女子悅耳的笑聲。
正在他思索之際,他的大腿突然一輕。
原本坐在大腿上的小永被抱走,他的手在腿上方抓了抓,但什麼都沒有,他只碰到空氣。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蠢?」
聽到這個顯然站在他身旁發出來的聲音,維斯在半空中的手一僵,他的拳頭突然緊緊一握,憤憤不平的垂下。
「小永累了,我帶他去睡一下。」柳初秋驕傲得如同女王似的離開。
嘐森慶倖維斯看不見,不然他肯定會暴跳如雷。
沉重的喘息透露出維斯壓抑的怒氣。
嘐森依然沈默的吃著自己的晚餐,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強迫自己對兒子的怒氣視而不見。
突然維斯站起身,嘐森停下進食的動作。
「我吃飽了。」他丟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餐桌。
嘐森見狀,與比爾對視了一眼。
「老爺,你真的不管嗎?」雖然沈默是個優秀管家應具備的條件之一,但比爾還是忍不住開口。
再怎麼說,維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向要風是風的少爺,可能沒多大耐性可以去忍受一個什麼都不是的陌生東方女人。
「似乎暫時如此。」他的口氣有著無奈。
誰叫維斯先負了人家,人家現在討回一點公道,他能說些什麼。
更何況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惹惱了柳初秋,她把小永帶著一定了之,他們查普頓家才真是虧大了。
雖然被那個討人厭的小鬼折騰了一天,但維斯卻還是睡不著,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詛咒了聲,坐了起來。
房裏的溫度有些低,他拿起電話,本來想叫比爾替他拿杯熱牛奶,但隨即放棄。
他一向就是個不喜歡麻煩他人的人,而現在……他好厭惡眼前的黑暗。
都是那個叫柳初秋的該死女人,若她以為他父親娶了她,她就可以為所欲為的話,她可是大錯特錯。
想到父親可能娶柳初秋的念頭使他心情更加亂,他伸出手,拿起自己的手杖,站起身,走出房門。
那女人認識他,但他卻想不起她,這情況真是太詭異,他實在厭惡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知道冰箱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比爾將牛奶給放在哪里。
他只是要花多一點時間,但他一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打開冰箱,摸索著,摸到了類似牛奶的紙盒,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將牛奶拿了出來。
他該將牛奶給放進微波爐裏的,但他並不知道微波爐的位置,所以只好作罷,他摸索著將牛奶打開,直接就口喝。
這牛奶的口感很怪,維斯皺起了眉頭——
他似乎是喝到了做蛋糕要用的鮮奶油。他詛咒連連。
突然,他手中的盒子被人拿走。
「誰?」他有些驚慌。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冰箱門打開的聲音。
然後微波爐開始運轉,他像個呆子似的站著,沒多久後,他的手中被塞進了個杯子,手心傳來溫暖。
他被動的被推坐在椅子上。
這雙小手不可能屬於比爾這個大男人的。他僵著身體坐著。
他只要一想到方才自己愚蠢的樣子都落入柳初秋這女人的眼裏,他就覺得面子掛不住。
「你在這裏多久了?」
「要你管!」柳初秋沒好氣的說。「唱你的牛奶,喝完就回去睡覺,現在已經快一點了。」
她的口氣是使他很生氣,他也很想掉頭就走,但他的腳卻不聽使喚的留在原地。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不睡?」
「睡不著。」她簡短的回答。◎
「為什麼睡不著?」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你住海邊啊?」
「什麼?」他不解的側著頭。
她對天一翻白眼,「你管太廣了吧!」
維斯聽到她的話,身子一僵,她實在對他很不客氣。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你?若我在失去記憶之前,曾經對不起你,你可以明講,」他滿是困惑的問:「我已經記不得我問過你幾次了,你為什麼不索性告訴
我?!」
柳初秋仔細的打量著他,他深邃的藍眸沒變,只是眼神與她記憶中不同,他的眼眸沒了焦距,頓時,她感到胸口一陣鬱結。
「你為什麼不開刀?」她沒有回答他,反而開口問道:「你有機會複元的不是嗎?」
他聞言一怔,然後神情一冷,「看來,我父親告訴你許多事。」他的口氣有些酸溜溜的。
「有關你的事,」她坐到他身旁,直視著他英俊的五官,保守的說道:「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過有些答案,連嘐森都不能給我,例如你堅持不開刀的原
因。」
「我看不看得見一點都不重要。」他的英眉緊蹙,不滿的說。
「或許吧!」她露出一個苦笑,「反正要活在黑暗裏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你高興怎樣就怎樣。」
這個他認識才不過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人,口氣中流露出的關心竟然奇異的牽扯他的心。
「你在乎我看不看得見?!」
怎麼回答好像都不對。
柳初秋沈默了一會兒,他已忘了她,再說在乎好像是自取其辱,但若說不在乎卻又是違心之論。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她給了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維斯冷哼一聲,「我覺得我現在很好,你不認為嗎?」
她該死的一點都不認為!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實在是很生氣他這麼不愛惜自己。
「你的未婚妻難道希望嫁給一個瞎子嗎?」
她的話如同利刀直刺他的心,這痛來得突然而且莫名其妙。
「沒人敢在我面前說我是個瞎子。」
他的聲音冷到了她的骨子裏,但她執拗的仰起下巴,「但你本來就是個瞎子,就算別人不說,你還是個瞎子。」
她左一句瞎子,右一句瞎子,當真快把他給氣死了。他握著溫牛奶的手發抖著。
「她愛我!她不在乎我是否看得見!」似乎想要證明什麼似的,他在身邊豎起了一道牆。
他的話使她倒抽了一口氣。
好一句她愛我!那她呢?
她是白癡啊!她火大的瞪著他。
「再跟你講話,我會吐血身亡!」柳初秋也顧不得自己現在實在很幼稚,一味的嚷道。
「彼此、彼此。」維斯也固執的說。
他們兩個實在很可笑,若換個時空,他們可能會相視一笑,但現在兩人可不這麼想。
她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喝完你的牛奶就滾回床上去!死瞎子!」
這個該死的女人!若他看得見的話,他肯定會好好的修理她!聽到關門聲,他咬牙切齒的心想。
失明之後第一次,他萌生了動手術的念頭。
小永習慣在清晨六點的時候起床討牛奶暍。
柳初秋一直在床上翻轉到近四點才睡著,但依然在六點準時被小永叫起來。房裏保溫熱水壺有熱水,她動作快的泡了瓶牛奶,好安撫吵鬧著的兒子。
她睜著惺忪睡眼,拿著小永喝完的奶瓶,準備拿到廚房去洗,但一出房門,卻驚訝的看到縮在沙發上睡著的維斯。
這個笨蛋!
她皺起了眉頭,寒流來了,氣溫不過十多度,他不蓋被就這麼睡在客廳裏,他以為自己是超人嗎?
她蹲下來,伸出手,想要推醒他,但看到他熟睡而放鬆的五宮,她的手不自覺的僵在半空中,然後轉而輕撫上他的臉。
五年過去,但他的變化並不大。
初與他相識之時,他爽朗得就像個大男孩似的,長得很英俊卻不是那種帶著陰柔的俊美。
他的一舉一動散發著渾然天成的領袖氣質,當初她怎麼那麼單純的以為他就是一個平凡的遊客呢?
現在再遇到他,才知道他是來自這麼一個有背景的家庭,當年的她實在是太過單純了。
她注視著他的側面。
氣他歸氣他,但是只要看著他,她依然怦然心動。
不管在他心目中怎麼看待過往那段感情,她對他……依然眷戀,所以不管怎麼樣,她要他再看得見。
縱使他忘了她也無所謂,重要的是,她想要看到他能夠再看見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
愛情這個東西,在經歷過很多事情後,已經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
雖然每個人的內心深處依然渴望著愛,但是退一步,對彼此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她柔柔一笑,似乎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心平氣和的看著他,她忍不住衝動的低頭吻了下他的唇。
她不敢摟抱他,怕會驚醒了他。
她輕聲的回到房裏,拿了件被子蓋到他身上。
再次深深看了看他熟睡的臉,她幽幽的歎了口氣,離開他的身邊。
幾乎在廚房門關上的同一瞬間,維斯的眼睛張開來。
他抬起手,楞楞的撫著自己的唇,他幾乎還能感覺方才她的唇印在上頭的溫度。
悸動……他的心跳傳達給他的訊息。
這是他與廖碧君認識多年來都沒有的情感,但奇異的,這個感覺他不陌生,他的心也曾為這種悸動跳躍過,只是他不記得牽動他情緒的女人。
他覺得頭痛欲裂,這幾年來,他的記憶是一點一滴的回來,然而他總覺得,好像遺忘了一段對他似乎很重要的記憶……
第六章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維斯跟著嘐森拜訪與查普頓家族有長久合作計畫的環球集團在臺灣的分公司。
「好久不見,嘐森。」霍騰雅準時的在自己的辦公室迎接著他們。
嘐森伸出手與環球集團總裁這位青出於藍的獨生子一握,「好久不見,還記得維斯嗎?」
「當然 。」
霍騰雅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維斯伸出手,但維斯對他的手視而不見,他有一瞬間的困惑。
嘐森不著痕跡的提醒兒子,「維斯,跟霍先生打個招呼。」
維斯俊美的五官沒有多大變化,他伸出手,霍騰雅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然後與他的一握。
記憶中,維斯可不是個瞎子……他聳了聳肩,看來發生了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請坐。」
秘書訓練有素的送上三杯咖啡,三人落坐到沙發上。
「我得到消息,查普頓家族將到臺灣投資。」霍騰雅開口。
嘐森點點頭,「沒錯,這件事是由維斯主導。我想,你們將來在臺灣會有許多碰面的機會,也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時候給予協助。」
「嘐森,你說這話就太客氣了,我們彼此、彼此。」霍騰雅爽朗的大笑著。
維斯整個人籠罩在一片不尋常的沈默之中,嘐森注意到,同樣的霍騰雅也發現了。
看來維斯的眼睛看不見,就連原本爽朗的個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霍騰雅對嘐森挑了挑眉。
「維斯,」嘐森碰了碰自己兒子的肩膀,「你怎麼了?」
「沒什麼。」維靳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淡淡的回答,「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沒關係,就如同嘐森說的,我們以後有得是見面的機會。」霍騰雅一點都不以為意。
他的手機響起,他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他才講個兩句,就開始詛咒連連。
兩人都有些意外,這可不像是一向溫文儒雅的霍騰雅。
「這個連詠雯,真是麻煩製造機!」霍騰雅火大的結束通話。
他承認他與範品歆能踏上紅毯彼端,是連詠雯的神奇婚友社替他們撮合的沒錯,但紅娘做到這裏應該就下臺一鞠躬就好,偏偏這個姓連的女人不是,三不五時跑到他家不打緊,現在他老婆大著肚子,她還拉著她東奔西跑,他就算下了禁止令,連詠雯照樣有辦法拉著一向很聽他話的太座違背他的意思。
「連詠雯?!」維靳重複了一次,「你認識她?」
「認識!」提到她,霍騰雅真是一肚子氣,「她開了問婚友社,我跟我老婆就是她介紹的。」
「她是個紅娘?」
「從某一個角度看來是沒錯。」他不是很想承認,「她跟我太太交情很好,剛剛就是她打電話來,說她要帶我太太去看什麼年輕的未婚媽媽,和一個長得像洋娃娃的混血兒。去他的,未婚媽媽、混血兒關我什麼事,我老婆現在最需要的是安胎。」
嘐森大概猜得出來連詠雯所言的未婚媽媽和混血兒是誰。
「未婚媽媽?!」維斯楞楞的重複著,「混血兒——初秋是未婚媽媽,小永是個混血兒?!」
嘐森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啊!小永真的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孩子。」
「混血兒?!」維斯依然困惑,「小永的父親不是中國人?」
「不是。」嘐森搖搖頭,「小永有頭很漂亮的金髮和晴如天空的藍眸,像極了……」他頓了一下,「他的父親。」
金發藍眸——維斯是看不見,但霍騰雅可清清楚楚看到嘐森不尋常的眼神,看來有很有趣的事情了。
「你們也認識連詠雯?」
「是啊!」嘐森點頭,「她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有趣絕對不會是他形容那個麻煩者的詞。霍騰雅的嘴一撇。
「這次她的目標是誰?」他很清楚連詠雯跟夏澤這兩個無聊人士打賭打上了癮,所以這次肯定連詠雯出動的動機還是為了賭注。
維斯的眉頭微皺,「目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還不知道嗎?」霍騰雅笑了笑,進一步解釋,「我有個表弟叫夏澤,你們應該也不陌生吧?」
維斯父子倆同時點頭。
夏澤是環球航太科技總裁的獨子,不過在數年前,突然消失在美國,夏家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落腳在臺灣。
「他跟連詠雯之間有賭注。」霍騰雅說道,「連詠雯在期限之內要撮合一對新人,事情若成,連詠雯有錢拿,若輸,她得替夏澤做牛做馬。所以我想,這次她的目標轉到你們身上了。」
「荒唐!」維斯啐了聲,「她競把初秋和小永的未來當成一場賭注,她以為她是誰?」
「她是神奇婚友社的社長。」霍騰雅語帶無奈的說。「看來,她這次的目標是你吧?」
維斯的五官一僵,咬了咬牙,「她的目標是我父親。」
他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
「連詠雯打算撮合的是初秋和我父親。」
霍騰雅眨了眨眼,他是知道嘐森的太太死了很多年,原來他有再娶的打算。
看著維斯一臉的氣憤,霍騰雅打趣的說道:「看來,你不是很高興自己將有個繼母。」
維斯緊閉雙唇沒有答話。他的父親若能找到另一個人陪伴,他當然是樂觀其成,但是初秋……他吸了口氣,覺得頭更痛了。
「維斯?」嘐森注意到兒子不尋常的臉色。
「我沒事。」他揮了揮手。
「快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再慢慢聊好嗎?」霍騰雅熱切的說道,有時他也挺八卦的,他想要知道更多這次連詠雯的目的。
「好。」嘐森不好拒絕。
「父親,你跟霍先生一起去,我回去飯店。」維斯強打著精神說,「我可能感冒了,頭有點痛。不好意思,霍先生。」
「沒關係。」霍騰雅忙不迭的說,「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
「送我到樓下就行了,我們的司機在樓下。」他點點頭,接受對方的好意,他輕推開嘐森扶在他手肘上的手掌,「父親,讓霍先生的人陪我下去就好。」
霍騰雅按下內線電話,讓秘書陪著他下樓去。
嘐森知道兒子的個性,也不好堅持,目送著他離去。
「維斯怎麼會看不見?」霍騰雅試探的問。
「意外。」嘐森無奈的歎了口氣。
霍騰雅看到他的神情,也不再多說什麼。為人父母的心疼孩子的心,嘐森表露無遺。
在走廊上,維斯可以清楚聽到房間裏傳來的笑鬧聲。
他的手摸索著,然後將門打開,他一出現,笑鬧聲戛然而止。
他冷著一張臉,看來自己是個很不受歡迎的人,拿著手杖,他摸索著走向自己的房間。
「父親。」
小永怪腔怪調的沖過去,抱住了維斯的大腿,他用力之猛,讓沒有準備的維斯差點跌倒。
「當心!小傢伙!」微皺著眉,維斯的口氣卻沒有任何責?的意思。
「抱抱!」小永對他伸長了手。
他蹲下身,將小永圓滾滾的身軀抱在懷裏好一會兒。
柳初秋百感交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範品歆也看著這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大一小。
「他就是小永的父親吧?」
她不經意的話語使柳初秋的臉色一白。
維斯也聽到了她的話,但他沒有多大的反應,他摟了摟小永,「對不起小傢伙,我身體不舒服,不陪你玩了。」
聽到維斯的話,柳初秋立刻將小永給抱開。
她注意到他臉色不正常的泛起紅暈,她將小永塞進一臉打趣的連詠雯手裏,現在她才不管連詠雯在想些什麼。
她的手摸上維斯的臉頰,之後是額頭。
「天啊!你好燙。」
在維斯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她推著他進他房裏去,要他躺在床上。
他被動的被她擺佈著,鼻間有她頭髮的香味,她離他很近,她細心的為他將被子蓋好。
「肯定是昨天睡在客廳才會感冒的。」她叨念著,「你是哪根筋不對,放著床不睡去睡沙發。」
「我原本在客廳想些事情,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維斯解釋的話語沖口而出。
「笨蛋!」她罵道,「想事情難道不會回床上想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歎了口氣,被她這樣關愛著的滋味實在美妙。
「我叫比爾打電話去找醫生來看看。」
他點頭,驀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伸出手攫住她的手。
「還有事嗎?」柳初秋有些意外的問。
「等一下陪我。」
他簡單的幾個宇令她一時傻眼,但看著他祈求的神情,拒絕的話硬是沒法子說口來。
「好。」最後她投降了,對他的關心勝於一切。
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放開她。
「你先躺一下。」她淡淡的說了這句話,離開了他的房間。
「我可一點都看不出來,你有恨他的感覺。」柳初秋的身影才出現,連詠雯打趣的聲音就響起。
柳初秋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拿起電話要比爾找醫生。
「果然,餘情未了。」她做下結論。
「怎麼,你們有誤會嗎?」不是很瞭解之中曲折的範品歆一臉的困惑。「而且,小永的父親眼睛看不見嗎?」
「他出過意外,」柳初秋淡淡的回答,「眼睛看不見,記憶也喪失了。」
範品歆一楞,「所以?!」
「所以,他忘了我,也壓根不知道小永的存在,」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可笑的是,我竟然忘不了他。」
範品歆沈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她的小手輕柔的握住了她的,「這不可笑,有愛的人很幸福。」
柳初秋回視著這個今日連詠雯介紹給她認識的女人,她的婚姻是由連詠雯的婚友社所撮合的。
她忍不住心想,能娶到這個柔情似水的女人,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之一。
她深吸了口氣,確實,與維斯相遇和之後這些等待的歲月裏,雖有難以言語的苦澀,對她卻也是彌足珍貴。
「謝謝你。」她柔聲說道。
「我相信若他想起來,一定會把你當寶。」
她不以為然的對著範品歆挑眉。
「真的,」範品歆肯定的點著頭,「他的態度……他對著你的時候,五宮好柔和,男人只有對自己所愛的女人才會有這麼大的耐性喔!」
她很懷疑範品歆的話,她可一點都不認為維斯面對她時五官有柔和到哪里去,除了剛才躺在床上的時候,不過那是情況特殊,因為他生病了,生病的人總是比較脆弱。
醫生很快的來了,柳初秋請兩人替她照顧小永,跟著醫生進房去。
醫生檢查之後證實維斯確實是感冒,他留下了藥,交代病人要好好休息才能早日痊癒之後離去。
連詠雯抱著小永在一旁看柳初秋體貼照顧著熟睡中的維斯,小永不安分的一直在她的懷裏扭動,硬是要下去。
「別動,小鬼,」連詠雯看了小永一眼,「你父親生病了。」
「父親、生病!」小永似懂非懂的點頭,「痛痛嗎?」
「痛啊!」她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神情,「你再亂來,他會死翹翹。他死翹翹好不好?」
小永的頭立刻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好,小永不要父親死翹翹。」
「那你就要乖!」她拍了拍小永的頭。小孩子,果然挺好騙的。「初秋,今晚小永我帶回去。」
柳初秋感到錯愕的看著連詠雯。
「你好好照顧維斯,小永我來就行了。」
「可是——」
「可是什麼,」連詠雯打斷她的話,「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她一時語結,「當然……不是,只是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連詠雯一臉不以為意,「反正你只要在兩個月之內把自己嫁掉就好。」
「可是我不可能嫁給嘐森。」
「那就嫁給這個死人頭好了!」她的嘴朝睡著的維斯努了努。
聽到她的話,柳初秋忍不住搖頭失笑。「他有未婚妻了。」
「雖然奪人所愛不對,但有些時候感情是很難講的。」她聳肩說道,「快去把小永的東西拿一拿,我還要把品歆給送回家。」◎
方才範品歆的手機響起,講了快半個小時了都還沒掛電話,想也知道是她那個小心眼老公——霍騰雅打來的。
柳初秋看了維斯一眼,看他睡得很熟,於是回房去替小永收拾幾件衣物和奶粉,交給了連詠雯,目送他們離去後,才回到維斯身旁。
連詠雯他們走後沒多久,嘐森回來了。
他進房來看過維斯,因為有她在,所以他跟比爾合力幫維斯換上乾淨的睡衣之後,便放心的將兒子交給她。
入夜後,氣溫驟降,雖然有暖氣,但柳初秋還是覺得有點冷,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維斯吃過藥後繼續睡,沒有發燒,看來情況應該還算不錯。
她和衣躺在他的身旁,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模模糊糊的沉入了夢鄉。
維斯睜開了眼,他的頭有點暈,但精神好了許多。
他的懷中躺了個人,熟悉的香味使他一悸,他伸出手,將她攬得更近,低下頭,他的唇滑過了她的額頭。
柳初秋嚶嚀了一聲,更往他的懷裏縮。
她的反應使他淡淡一笑。
窩在他懷裏的她感到有個東西不停的在她臉上碰觸,她抬起手,想要打掉這惱人的東西。
但沒有用,她的手最後竟然被撥開。
她一楞,睜開了眼,直視入維斯的藍眸,她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嘴便被堵上,一股強烈的男人氣味立刻侵入她的感官。
她的杏眼圓睜,有些搞不清現在的情況,她想推開他,但又眷戀這股熟悉的纏綿。
她不自覺的動著自己的身體,回吻著他。
由她的動作,他知道她已經醒了,他的藍眸變得更加深濃,用著絕對的熱情狂吻著她。
她被他吻得快要無法呼吸,掙扎著,但他不放過她,雙臂緊緊的鎖住她的腰,兩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合。
「維斯……」柳初秋近乎迷亂的看著他。
聽到她的聲音,維斯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發現,我很喜歡聽你喊我的名字。」
雖然看不見,但他的手卻準確的解開了她的衣物。
她有些驚訝的壓住了他的手。
他撥開了她的阻擋,「別躲!雖然我記不起來,但相信我,對你,我一定有異於一般的情感。」
他說的是愛嗎?她發楞的看著他正經嚴肅的五宮。
然後,她明白了,他並不想在還沒有想起一切之前透露太多內心的情感。
他溫柔的動作,激起她體內每一寸敏銳的感官享受,激情的愉悅攀升,讓她幾乎要承受不住。
她的雙手緊抓著他寬厚的肩,任他在自己的身體上製造出一陣又一陣令人目眩神馳的快感,感到他的汗流到了她的身上……歡暢過後,她輕喘的靠在他肩頭。
房內彌漫著歡愛的氣氛,就在此刻,門被打了開來,然後又迅速關上。
柳初秋的眼角瞄到是嘐森。
「是你父親!」她緊張的捶了下維斯的肩膀,「還不快起來!」
維斯固執的壓在她的身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喂!」她沒好氣的推推他,「你該不會又睡著了吧?」
「我沒睡。」他懶懶應道。
「那還不起來?」
「我為什麼要起來?」他耍賴似的反問「這樣很舒服。」
「嘐森看到了。」她真不知道維斯是不是腦筋不正常了。
他不以為然的聳了下肩,「那又如何?我是成年人,跟女人上床,他管不著。」
這是什麼話!她的杏眼氣憤的大睜,「你以為我是隨便的女人嗎?」
這個帽子實在扣得太大了,維斯張開眼,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肯定她生氣了。
「當然不是。」他歎道。
「你給我起來!」她沉著聲音說。
他無奈,只好翻過身,讓她自由。
他一離開,柳初秋立刻翻身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詛咒著。
她真是瘋了,怎麼會跟他就這麼發生關係,難不成維斯也忘了自己還有個未婚妻嗎?
一這麼想,她感到有些屈辱。
「別把心思花在我父親身上。」維斯聽到她穿衣服的聲音,嚴肅的表示,「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人。」
他語氣中的獨佔令人生氣,她拿起枕頭準確無誤的砸向他的臉。
「你去死!」啐了句之後,她氣衝衝的離開。
維斯依然一派輕鬆的躺在床上,一點都沒有把她的怒氣給當一回事。
他得要去搞懂某些事,但先決條件是,他要開刀,他想要看到初秋——他伸出手,撥了通電話到美國去交代了些事。
當掛上電話的同時,他已經安排好一切,手術將儘快在臺灣進行。
雖然手術後的結果未必成功,但為了她,他願意一試。
第七章
得知維斯願意動手術的消息,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嘐森,他對柳初秋是感激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又沒有勸他動手術。」當嘐森送上一套鑽石項鏈當謝禮時,柳初秋傻眼了好一會兒。
「你不用客氣,」嘐森堅持要她收下他的禮物,「我們都很清楚為什麼維斯會改變主意。」
她瞄了眼坐在一旁的維斯,就見他輕鬆的靠在椅背上,沒對自己父親的話加以反應。
「喂!你不說些什麼嗎?」她踢了維斯一腳,奇怪怎麼以前不覺得他這個人挺無賴的。
維斯聳了聳肩,「父親要送你東西,你收下就是了。」
「拜託!你現在是看不到這條項鏈,這項鏈我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她將鑽石項鏈塞進了他的手裏,「你摸摸看,這條項鏈很值錢,若我不小心弄丟了怎麼辦?」
「丟了就算了,反正是父親送的。」他不在乎的把玩著手中的項鏈,淡淡的說。
柳初秋聞言對天一翻白眼,好一副有錢不怕世事的口氣,「總之,這條項鏈太貴重了,我不收。」
嘐森搖著頭,送出去的禮物沒道理再收回來。
她沒好氣的看了嘐森一眼,然後又看著維斯,「喂!你把這項鏈還給你父親。」
「我父親要送你。」
「你是老番癲嗎?」她啐道,「我已經說了,我不要。」
「不要就丟掉。」維靳也不客氣的介面,「反正這東西誰希罕。」
「誰跟你開玩笑!」他隨意一丟,鑽石項鏈呈?物線的飛了出去。
她連忙伸出手,在項鏈還未落地之前將它接在手中。
「你真是個瘋子!」她瞪著他。
他依然一副不慍不火的模樣,「既然你不想丟掉,那就留下吧!」
柳初秋微皺著眉,不是很高興就這樣被維斯給牽著鼻子定。
嘐森滿意的來回看著小倆口。
「父親,還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明白。」
他看著兒子等著他開口。
「初秋是我的人,別把腦筋動到她身上。」
柳初秋聞言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她用力的推了維斯一把,「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維斯不動如山,一點都沒有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裏。
嘐森興味濃厚的看著他們,「打從一開始我便不打算娶她,我帶她回來,只不過是覺得跟他們很有緣,所以想照顧她跟小永罷了。」
維斯滿意的點了下頭。
看到兒子輕鬆的神情,嘐森感到欣慰,他想問維斯要怎麼處理跟碧君的婚約,但礙於初秋也在,只好等他們兩父子獨處時再說了。
「維斯,」他站起身,接過比爾遞過來的外套,「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去銀行,我們跟趙副理有約。」
維斯微挑眉,神色自若的說:「對不起,父親,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不跟你跑這一趟了。」
「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雖然看維斯的臉色還不錯,但他也不肯定他是否已經完全複元,「要找醫生來一趟嗎?」
「不用。」維斯搖頭,「我有初秋陪我就好。」
聽到他的話,嘐森了然於心,他立刻打趣的瞄了柳初秋一眼,「維斯就有勞你了。」
柳初秋在心中詛咒著維斯,這該死的男人還真的想要把她給吃得死死的。
「我要去找小永。」
她的聲音很沉,就算維斯看不見,但也知道她的脾氣上來了。
「小永不是有連詠雯照顧嗎?」他一句話就將她的話給駁回,「你去找他幹麼?」
「拜託,他是我兒子!」他不以為然的口氣真令人感到不滿,「別人可沒義務替我照顧他。」
維斯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嘐森一看到情況不對,立刻識趣的離開。
「我聽父親說,你是個未婚媽媽?」
「對。」她悶悶的回答。
「為什麼?」
喝著比爾送上的大吉嶺紅茶,她一臉莫名其妙,「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當未婚媽媽?」簡短的話語中飽含他未說出口的不悅。
她將茶杯放下,沒好氣的說:「因為我還沒結婚,又懷了孩子,所以我只好當未婚媽媽。你少一副好像我很愛似的,拜託,一個人照顧孩子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原本我媽會幫我照顧,我媽死了之後,我一肩扛起所有責任,你以為我很好過嗎?」
「小永的父親呢?」維斯嚴肅的問。
看到他正經八百的樣子,她真想大笑出聲。
「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曉得要說什麼。」她無奈的回答。
「你不覺得以我們兩人現在的關係,你該向我坦誠所有的事嗎?」他冷冰冰的說道。
柳初秋忍住破口大?的衝動,要不是想起他現在還在生病,而且記憶力失去,她還真想問候他母親。
「那你呢?」她嘲弄的反問,「你又跟我坦誠了一切嗎?』
維斯一楞,「什麼意思?」
「你的未婚妻啊!」
他臉色一冷,他還真忘了廖碧君這號人物。說來可悲,她是他的未婚妻,但他卻從未將她放在心上。
「她不重要。」
簡短的幾個宇令她不滿,「你竟然說你的未婚妻不重要?」
「因為她本來就是。」
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實在令柳初秋感到匪夷所思,若他沒將她放在心上,那他幹麼跟她訂婚?
如果他看待女人都是抱著這種態度的話,那他的未婚妻跟她一樣都是可憐蟲。
「你到底把感情當什麼?」她喃喃自語。
她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得很清楚,他對她伸出手。
看著他在半空中的手,她倔強的不向前,而他也這麼跟她僵持著。
最後,她歎了口氣,將手交到他的手上。
他緊握了下她纖細的手,「跟我談談小永的父親,然後我會跟你談談我跟碧君。」
「這算是交換條件嗎?」
他的肩一聳,「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
她歎了口氣,坐到他的身邊,手依然讓他握著,她考慮了一會兒,似乎在斟酌著要怎麼說。「小永的父親喜歡畫畫,我跟他認識在我高中畢業那一年,他到基隆去玩。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快樂。」
聽到她輕柔的語氣,他的心一陣翻滾,她的語氣透露了一股讓人可以輕易察覺的愛戀。
「你愛他?」
看到他嫉妒的表情,要不是情況特殊,她真的想要大笑出聲,她是大可跟他將實情全盤托出,但不行。
若他對與她之間的事,只當成一段平常的露水姻緣的話,她可不想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不知道。」她給了個摸棱兩可的答案。
他不相信她,頓了頓又問:「他人呢?」
「走了。」她嘲諷的說,「他說他要回去跟他父親說我們的事,處理一些事情,然後他會回來娶我。」
「結果呢?」
「顯而易見不是嗎?」她深深的看著他,「他沒有回來,我生下小永,自己帶著他。」
他在心中消化著她的話。
「真是個該死的男人!」他嘶啞著聲音說道。
自己罵自己,還真是罵得好!她露出一個淺笑。
「你說,我們以前認識,」維斯往後靠在沙發上,順勢摟抱著她,「我們怎麼認識的?」
「因為你的畫。」
「畫?!」他不解的重複了一次,在他失明之前,他是喜歡畫畫,他最喜歡一邊遊玩一邊畫圖,但失明之後,這個興趣早被他遺忘。
突然他的太陽穴一陣刺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往自己的懷中帶。
她掙扎著,還是不太習慣跟他有太過親密的接觸,只要一想到他有未婚妻,她就覺得有疙瘩。
但他不讓她躲,手微微用力,她便撞進了他的胸膛,她被緊鎖在他的懷抱之中,吸入一股屬於他的特有味道。
只要靜下心,她便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躍跳之間,好像能舒緩人心似的。
「你還沒跟我談你的未婚妻。」她把玩著他襯衫上的扣子,淡淡的說。
「她叫廖碧君,是我大學的學妹,她是個華裔,她家跟我們查普頓家在生意上一向合作往來密切。在求學階段,我沒有交女朋友,在我身邊的女人一直只有她一個,自然而然我們成了一對,每個人都認為我們該結婚。」
「然後呢?」
「然後在我考上研究所之後,我們就訂婚了,畢竟我耽誤了她多年,是該負起責任。」
這真是她聽來最可笑的事!責任?!就因為這兩個字,所以他要結婚!真是不可思議。
「愛呢?」她抬頭看著他問。
「愛?!」他聳肩,「愛情只是一時衝動下的產物,終究會過去,最後留下的,只有適合與不適合的問題。」
這種現實的回答,一點都不像她在基隆初識的那個維斯,她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
發現她的掙扎,他的手微微施力。「你做什麼?」
「放開我!」她悶悶不樂的說。
「不放。」他不顧她的拒絕,硬是吻著她。
直到她在他的懷裏軟化,他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藍眸不自覺的放柔了下來。他的手探進她的衣服裏,撫摸她柔軟的渾圓。不知為何,他十分眷戀她的身子,無法抗拒。
他熱切的吻著她,她忍不住呻吟,臉上泛著紅暈,欲望籠罩雙眸。
「比爾……」她掙扎在他的吻之中,怕突然有人進來。
「沒有命令,他不會進來的。」
他壓著她嬌軟的身子,狂熾激情幾乎讓她的血液沸騰起來。
在維斯霸道的命令之下,小永開始學著「獨立」。
自己吃飯、自己睡覺、自己洗澡……
柳初秋用力的將房門推開,一點也不顧正念信給維斯聽的比爾,她直接走到維斯面前。
「他還只是個孩子。」
維斯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四歲了,不能稱之為孩子了。」他神色自若的說。
「才四歲!」
「已經四歲!」他糾正道。
比爾站在兩人中間,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柳初秋看比爾這麼大個人擋著,忍不住將他輕推開,她低頭瞪著維斯。
「我不准你這麼絕情的對待小永。」
「這不是絕情,我也很疼他,只不過他已經四歲,該是時候學習照顧自己了。」
「你少一副你很懂的樣子。」
「記住一句話,慈母手下多敗兒。」
聽出他的暗示,她真是怒火中燒。
「而且,小永有抱怨嗎?」
她一楞,的確,這倒沒有,小永還玩得不亦樂乎。
她的沈默告訴他答案,維斯頭微搖,「若小永有什麼不滿,叫他直接來找我談。」
聽到他的話,她差點吐血,他似乎忘了他們現在談論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
她火大的用力一踢他的腳。
「你去死!」她啐了聲,然後掉頭就走。
小腿傳來的痛楚使維斯的眉頭皺了一下,但他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說道:「比爾,繼續。」
比爾聽到他的指示,連忙回過神。
這算什麼?!
一物克一物嗎?
比爾可以說是看著維斯長大,但從來沒看過維斯能夠忍受一個女人這麼不客氣的對他動手動腳。
就算維斯不明說,比爾也看得出柳初秋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原本以為維斯未來的另一半會是廖碧君,現在看來查普頓家族的女主人之位屬於誰,似乎還是未定之數啊!
睡夢之中,維斯翻了個身,將身旁的嬌軀往自己的懷裏帶,他低頭聞著她的發香,但陌生的氣味使他一驚,他驀然睜開眼睛。
這個味道……冶豔的不像初秋……
「喂!該起床了!我一大早就跑去市場買了蚵仔面線,你快起來趁熱吃吧!」
門從外頭被推了開來,柳初秋有朝氣的聲音傳來,她小心翼翼的將面線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沒有聽到床上有任何的聲響,她雙手擦腰定向大床,但床上的景象卻令她僵在原地。
「可以解釋嗎?」她的聲音冷得可以讓地獄結冰。
「比爾難道沒有教你,進門要先敲門嗎?」廖碧君從床上坐了起來,瞄了她一眼。
其貌不揚的尋常打扮,她一下就把柳初秋打入傭人之列。
柳初秋咬了咬牙,壓下自己的怒氣,「不好意思,我忘了。」
「下次記得就好。」廖碧君順了順自己烏黑亮麗的長髮,「我很累,你出去,順便把門給帶上。」
「好。」她怒氣衝衝的轉過身。
「等一下。」維斯冷淡的聲音響起。
可柳初秋像是沒聽到似的,逕自拉開門。
「初秋!」他聽到開門聲,急喚了句。
她停下腳步,緩緩的從一數到十,然後猛然一個回頭,擠出一個笑容,「請問還有什麼吩咐?」
「過來。」就算看不見,他也知道她生氣了。
廖碧君聞言一驚,「維斯,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不用。」他推開她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看著他拉開被子站起身,窗外晨光灑進來照在他身上,他優美得就如同太陽神一般。
看到廖碧君一副像花癡的樣子,柳初秋心中狂暴的妒火已經快要形成熊熊大火了。
她拿起睡袍,用最快的速度將維斯的裸體給包了起來。
廖碧君看著她的黑眸有些不快。
她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怎麼不說話?」接過柳初秋拿給他的手杖,維斯在她的扶持下走到沙發上坐下。
若是以往,他根本不可能讓別人把他真當成一個瞎子般照顧,但現在不了,他很樂意初秋當他的眼睛;說到底,他就是賴定了她。
廖碧君有些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看來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些事。
她冷著一張臉,將衣服給穿上,走到維斯的面前,柳初秋正一口一口的喂著維斯吃東西,她頓時妒意橫生。
「你讓開。」廖碧君用眼神向她示意,「維斯我來照顧就好。」
她一楞,隨之露出求之不得的表情,她正打算站起身,但是維斯的聲音響起。
「我有初秋就好,你不要忙,就坐吧!」他簡短的話擺明瞭拒絕廖碧君的示好。
廖碧君的神情有些尷尬,她僵硬的坐在維斯對面,打量著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女人。
「我跟史密斯醫生一起來的。」她瞪著柳初秋的眼神很兇狠,但對著維斯說話的口氣卻很輕柔,「我們帶來了你的病歷,你不是說你想在臺灣開刀嗎?所以我們會在臺灣找間醫院幫你做手術。」
「隨你們的安排。」將口中的面線吞下喉,他這才淡淡的開口,「只是要越快越好。」
「當然。」廖碧君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維斯,我真是太高興你願意開刀,等手術之後,不管結果如何,我們立刻結婚。」
聽到結婚兩個字,柳初秋手中的調羹差點掉在地上。
她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細緻的瓜子臉,丹鳳眼閃閃發亮的使她的五官更加動人,原來她就是維斯的未婚妻。
「關於這點,我們再談。」
聽到他的話,廖碧君的神情一黯,這麼多年來,他總是這麼一句話就打發她。
她生氣,偏偏又不敢對他發脾氣,就伯他大少爺的性子一起,他們的婚事就告吹了。
她愛他那麼多年,在他身旁守候了這麼久,她不能接受沒有他的生活。
「那開完刀,我們就回美國去吧!」她柔聲說道。
「再說。」維斯依然沒有給她一個十分明確的答案,「你剛才怎麼會在我的床上?」
她臉一紅,「我剛下飛機有些累,到了飯店,就急忙來看你,但是比爾說你還在睡,我便自己進來,看你睡得那麼甜,床又那麼舒服,所以我就躺了下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他的語氣嚴厲又不悅,「我不想破壞你的名聲。」
名聲?!
廖碧君壓根不在乎這個,可要不是她的家庭教育要她矜持,她早就將這些話脫口而出了。
她全心全意想的都是跟他同床共枕的度過每個晨昏。
維斯拿起電話,交代著比爾,然後不帶感情的說道:「我叫比爾去替你準備了一個房間。」
「好。」雖然心裏不情願,但她也只能佯裝柔順的同意。
柳初秋在心中詛咒著維斯。
他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講名聲?!他顧念自己未婚妻的名聲,怎麼一點都不在乎她柳初秋的?!
一想到昨夜,他像個惡棍似的賴著她同床共枕,她便氣得想要宰了他。
他的未婚妻是個寶,她就是根草嗎?臭男人、死男人,她詛咒他下十八層地獄去。
「待會兒你幫我把行李拿進房裏去。」廖碧君看柳初秋不順眼,高傲的命令道。
柳初秋瞄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反正有維斯在的地方,輪不到她開口說話。
「我會叫比爾替你找個貼身管家。」果然,維靳如她所料的開了口,「初秋不是傭人。」
「那她是誰?」
「她是我的好友。」
「好友?!」她重複了一次: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樣的好友?」
「如你所想的好友。」他一點也不顧慮她感覺的說。
廖碧君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瞪著柳初秋。
在她惡毒的眼神注視下,柳初秋感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人說妒婦的心最可怕,現在看來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比爾禮貌的敲了敲門。
「進來。」
比爾目光飛快的掃過房內,看來廖碧君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
一大清早,嘐森帶著小永到樓下的溫水游泳池去玩,現在還沒有回來,不然情況不會鬧得那麼僵。
「少爺,碧君小姐的房間準備好了。」
「替她把行李拿出去,順便要飯店派個貼身管家給她。」
「是。」比爾不敢有遲疑,訓練有素的拿起廖碧君的行李,「請這裏走,碧君小姐。」
廖碧君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跟在比爾身後。
「一起用午餐?」突地,她的腳跟硬生生停頓在門口,她微轉過身,不死心的對維斯提出邀約。
「我中午有沒有事?」維斯問著一旁的柳初秋。
「沒有吧!」她有些悶悶的回答。
他聽了點點頭,「好,一起用午餐。」
廖碧君聞言,才開心的走了出去。
柳初秋喂著維斯,越喂越火大,速度也越來越快。
維斯倒也好脾氣,縱使面線塞了滿嘴,來不及吞下去,他依然沒有多說什麼。
最後她良心發現,怕他真會噎著,才放慢速度。
「她是我的未婚妻。」他知道她心中的不快,所以自動自發的開口解釋。
「我知道。」她又不是白癡,當然看得出來。「她很漂亮。」她有些不快的說。
印象中的廖碧君是很迷人,所以他點頭,「她確實是個美人。」
聽到他這個麼說,柳初秋的臉一沉。
「但美麗不代表什麼。」他抬起大手,摸了摸她的臉,「她的事情,我會處理。」
她很好奇他口中所謂的處理是什麼?
但她還是壓下自己心中的好奇,由他吧!畢竟那個女人也守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他自己心中應該會有個底。
第八章
「你到底是誰?」
才踏出維斯的房門,廖碧君立刻擋住了柳初秋的去路。
她抬頭看了廖碧君一眼。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也躲不過。
「我叫柳初秋。」
「我不是問你的名宇,」她不悅的啐道,「你就算叫做王八烏龜也不關我的事。』
奇怪,這女人在維斯面前一副柔情似水的樣子,怎麼在他身後,會變得跟母夜叉一樣?!
「看什麼看!」廖碧君對她皺眉,美麗的五官因為顯而易見的妒意而顯得有些陰毒。
她垂下了眼,「喝茶嗎?」
「你少跟我顧左右而言他。」廖碧君一把抓著她,粗魯的將她推坐到沙發上。
她被推得七葷八素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回過神後,感到不悅的看著廖碧君。
「請你客氣點!」
「對你這種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我不需要客氣!」廖碧君火氣全開的對付她,「我是維斯的未婚妻,查普頓家族未來的女主人,我不容許任何人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白目!」柳初秋啐了一口。
「你說什麼?」廖碧君眼睛睜得快要掉出來似的。
「我說你白目。」她站起身,雖然身高跟人家差了一截,但氣勢可一點都不輸人,「你有什麼話不會去跟維斯說嗎?幹麼針對我?你有種的話就拿現在這個潑婦樣去對維斯!」
廖碧君被她這麼一個搶白,一時結舌。
「莫名其妙!」柳初秋原本想跟她和平相處,因為想來她這個未婚妻也挺可憐,但現在——她盛氣淩人的樣子,怎麼也無法讓她對她和顏悅色。
「你竟然敢這麼大聲跟我說話,」廖碧君回過神來,火大的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當人家第三者還可以這麼大言不慚,這真是反了。」熱辣辣的痛楚從臉頰傳來,她傻眼了。
她打她……這輩子連她媽媽都沒有打過她。
「在我讓你身敗名裂之前,給我滾!」廖碧君雙手抱胸、得意揚揚的說道。
柳初秋火大的喘著氣,最後她推開了廖碧君,沖進維斯的房裏。
廖碧君心一驚,以為她要去告狀,連忙跟了過去。
門被用力的推了開,原本打算去沖個澡的維斯聽到聲響楞了一下。
「誰?」
「我——」
「維斯,你的朋友對我好不客氣!」廖碧君哭喪著臉說。
柳初秋聞言,差點吐血。
維斯的英眉微蹙,「怎麼回事?」
「你的未婚妻,真是——好!」柳初秋近乎咬牙切齒的說,「祝你們永浴愛河,我要帶小永走了。」
「初秋!」聽到她的話,他一驚,連忙要跟上去。
廖碧君趕忙拖住他,那個討人厭的女人要走了是最好不過的事,她不可能讓維斯去留她。
「碧君,放手。」冷著臉,維靳說道。
看到他僵硬的五宮,縱使滿心不願,廖碧君還是鬆開了手。
維斯略顯急促的腳步洩漏了他心中的起伏。
王八蛋!這輩子還沒人打過她,那女人竟然打她!
氣憤的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柳初秋火大的收拾著行李,她才沒興趣跟個瘋子搶老公,反正她有小永就好了。
忍著眼中的淚,她打開衣櫥將自己的衣物拿出來。◎
「初秋,你在幹麼?」維斯摸索著,可根本摸不到她。
她躲著他伸過來的手,反正要躲個眼睛看不見的人還不容易。
「初秋,過來。」他沉下了臉。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回絕,「你去陪你的未婚妻比較重要。」
「剛才在房裏我不是說,我會處理我跟碧君的事嗎?」他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麼那麼小心眼呢?」
好一句小心眼!柳初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發疼的臉頰,怒火中燒。
「我就是小心眼,怎麼樣?」她火大的回道,「你不爽的話,你走啊!我又沒要你留在這裏。」
「初秋!」維斯對這情況感到氣憤,「冷靜點。」
「我不要冷靜。」歎了口氣,她搖了搖頭,「你已經有未婚妻,不要再來招惹我。」
「初秋——」
越看他她的心越煩!忍不住伸出手,她推了推他,「你出去!」
他反手抓住了她,「不,除非你跟我講清楚。」
「沒什麼好講的。」她堅持的推著他,「放開我!」
「不。」他簡短的回絕,任她怎麼掙扎都不放。
「該死!」她詛咒著他,「你未婚妻高興嫁給一個瞎子,你就娶她,我對瞎子沒興趣。」
聽到她的話,他的手突然一松。
突然得到了自由,她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她痛呼出聲,「你想摔死我啊!」
「你又說我是瞎子。」他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寒氣。
「本來就……」一個抬頭,看到他的神情,她的話硬生生的打住。
她沮喪的呻吟了一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她怎麼又去傷到他的自尊呢?
維斯僵硬著身軀定了出去。她的話傷得他無法言語。
「維……」原本要跟上去的她,一看到廖碧君擋在面前,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
算了,還解釋什麼、道歉什麼,就這樣吧!
她深吸了口氣,吞下喉中的酸澀,轉身繼續整理行李。
廖碧君見狀,這才放心的離去,準備去安慰受了傷的大男人。
維斯的手氣急敗壞的爬著發,原本整齊的金髮被撥得淩亂不堪。
「維斯。」廖碧君的手輕柔的搭在他的肩上。
「對不起,我想靜一靜。」他將她的手撥開,不解風情的表示。
她細緻的五宮一僵,「好,你要安靜,我不吵你,但讓我坐在旁邊陪你好嗎?」
「隨你。」他心煩意亂的揮了揮手。
他重重的坐在沙發上,腦中儘是響起柳初秋說他是瞎子時的口吻,他的手隨意一摸,拿起了一個煙灰缸,想也不想的用力一丟,煙灰缸落在玻璃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一旁的廖碧君驚叫出聲。
在房裏的柳初秋和隔壁的比爾幾乎在同時間沖了進來。
「少爺,你怎麼了?」比爾心驚的問。
柳初秋盯著滿是玻璃碎片的地板,她看到維斯站起身,擔心的走向他,「小心玻璃碎片。」
「我不用你管!」維靳不客氣的推開了她的手。
她被他推得跟艙了一步,在她身後的廖碧君也不客氣的踢了她一腳。
她驚呼了一聲,跌在地上,手掌心反射性的撐在地面,玻璃碎片不留情的刺進了她的肉裏,她疼得眉頭緊皺了起來。
「初秋小姐,你沒事吧?」比爾連忙扶起跌倒的她。
「你怎麼了?」維斯有些慌亂的問。
她搖搖頭。「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你都流血了。」比爾不認同的說。
「包紮一下就好了。」壓著自己的手腕,柳初秋的目光射向廖碧君,這個女人有副可怕的惡毒心腸。
廖碧君的眼神平靜的回視著她,就算看到她滴到地上的鮮血,也沒有絲毫的畏縮。
「初秋?!」維斯對自己看不見的情況感到不悅,「比爾,告訴我,她到底怎麼了?」
「初秋小姐的手受傷了,」比爾說道,「我立刻叫醫生。」
「初秋?!」
維斯的手在空中揮動著,柳初秋怕他跌倒,只好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流了點血。」她用著沒有受傷的手捏了捏他。「等醫生來包紮過就好。」
「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她暗示比爾帶維斯回房。「你先回房去,這裏都是玻璃碎片,我也要去洗個手。」
「可是——」
「等我包紮好,再去找你。」她安撫著他。
維斯明白自己在這裏也幫不上任何忙,可能只會製造更多的麻煩,於是不情願的回到自己的房裏。
「你……剛才為什麼這麼做?」柳初秋冷眼看著廖碧君。
「做什麼?」她裝傻道。
柳初秋牙一咬,最毒婦人心,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
「我警告你,我不是生來給人欺負的,」她憤怒的說,「你最好給我注意一點,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比爾被維斯叫出房來照顧柳初秋,兩個女人的對話他一字不漏的聽進了耳裏。
維斯的眼睛瞎了所以沒看到,但方才廖碧君對柳初秋的一舉一動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看來他們都被廖碧君她看似溫柔的外表給騙了。
「初秋小姐,在醫生還沒來之前,讓我先簡單的處理一下你的傷口。」比爾依然面無表情的做著分內的事。
等嘐森回來時,比爾已經將房裏的混亂收拾好,一切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柳初秋躺在床上,無神的看著天花板,維斯將她抱在懷裏。
醫生來為她包紮後,傷口似乎更痛了。她微皺起眉頭,剛受傷時好像還沒這麼痛。
小永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媽咪、父親!」他跳上了床,興奮的喚道。
她見到兒子,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好不好玩?」
「好玩!」小永一屁股坐到維斯的肚子上,「父親,明天跟我去玩水水。」
聽到他童稚的聲音,維斯露出一個淺笑,「好。」
「媽咪要去嗎?」
「媽咪的手痛痛,」她抬起自己包著繃帶的手,「不能去。」
小永睜著藍眸,困惑的看著,「為什麼痛痛?」
「受傷了啊!」她不是很專心的回答。
「為什麼受傷?」
「就是受傷了啊!」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說了小永也不懂。
「阿姨說要來跟我玩玩。」小永轉移了話題。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
「誰要來?」維斯疑惑的問。
「詠雯。」
聽到這個名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怎麼那麼閑?天天往這裏跑,她都不用工作的嗎?」
「她當然要工作,」柳初秋沒好氣的說,「她現在的工作就是我。」
他想起在不久前,霍騰雅跟他說過的話。
「因為她跟人打賭在兩個月內把你嫁掉嗎?」
聽到他的話,她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的口氣有些氣憤,「她也太無理取鬧了吧。」
「可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經過我同意的。」柳初秋翻身下了床,時間差不多了,連詠雯應該快到了。
「你也決定在兩個月內把自己嫁掉嗎?」
「我們一定要現在談論這個問題嗎?」
維斯沈默下來,他好不容易安撫了初秋,勉強使她點頭不離開,他不想再與她爭吵,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這麼恐懼,怕會失去一個女人。
第九章
小永一看到進門的連詠雯,立刻一馬當先沖了上去,連詠雯順勢把他抱個滿懷。
「你這小鬼真是會撒嬌。」摟著小永,她親了親,眼角瞄到了柳初秋的手,「你的手怎麼了?」
她聳了聳肩,「受了點傷。」
如此輕描淡寫的口吻實在令人覺得不尋常,連詠雯懷疑的上下打量著她。
手杖輕擊地面的聲音出現,不一會兒工夫,維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連詠雯看他臉很臭,看來小倆口有了不愉快。懷中的小永一看到維斯立刻變節的動來動去。
「父親。」
要是平常連詠雯早哇哇叫了,不過這次她順從小永心意的讓他下去。
小永老規炬的抱住了維斯的大腿,維斯抱起他,「我帶小永去父親房裏。」丟下這句話,他走了出去。
小鬼一不見,室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說吧!出了什麼事?」連詠雯打破了沈默。
柳初秋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連詠雯看著她也不急,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來撮合人,她想要試試自己當個「平常人」,是否也能達到一樣的目的?
「維斯的未婚妻來了。」看著手中的繃帶,柳初秋語氣平淡。
連詠雯眨了眨眼,維斯的未婚妻這個問題早晚要出現,只不過在這個節骨眼冒出來……
「現在她人呢?」
「在她房裏。」
「你的手是她弄的?!」
她歎了口氣,「算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她大致將早上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連詠雯聽完後驚訝得杏眼圓睜,「真是個壞蛋。」
她不予置評,只是擔憂的說:「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很恐怖。」
「怎麼說?」連詠雯不解的問:「因為她讓你受傷嗎?」
「不。」她搖頭,「這種感覺我說不上來,總覺得她有些發狂,她看到我流血、看到我受傷,好像——好像可以帶給她……滿足!我知道我這麼說有點怪,但是,她真的給我這種感覺。」
連詠雯輕撫著下巴思索著,老實說,這種偏執的人她不是第一次見了。
前一陣子,她也是跟夏澤打賭,撮合一對離婚五年的男女破鏡重圓,那個時候她也遇上很瘋狂的人。
「你該不會說,他那個未婚妻,是那種誰來搶你,我就殺了誰的那種人?」她小心翼翼的問。
關於這個問題,柳初秋不敢妄下結論,她皺著眉頭,「總之,事情發生之後,我只要一想到廖碧君的眼神我就心慌。我本來想要帶著小永一走了之,但我又擔心她會傷害維斯,畢竟他看不見。」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連詠雯難以置信的嚷道,「她要傷害也是傷害你,她傷害維斯幹麼?」
她不知道,就是覺得不安。
「總之在維斯還沒複明之前,不能出任何事。」
看著她這副心意已定的模樣,連詠雯也不好多說什麼,突然,她問道:「她看過小永了沒有?」
她楞楞的搖了搖頭。
「該死!」連詠雯詛咒了聲,立刻站起身,「小永我帶走!」
「為什麼?」她不解的跟在連詠雯身後。
「白癡都看得出小永的老爸是誰,你以為那女人看不出來嗎?」連詠雯飛快的說:「如果那女人真的如你所說的城府深沉,你覺得她會放過小永嗎?」
柳初秋聞言,驚駭得全身都戰?了起來。她加快步伐,反而越過了連詠雯,率先敲了嘐森的房門,不待回應的逕自將門推開。
不過房內的景象卻令她硬生生的停下腳步。
連詠雯不知情況的撞了上去。
「怎麼回事?」她咕噥著,一個抬頭看到柳初秋不自在的神情,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美麗的女人。
「她不會就是廖碧君吧?」她低聲問。
柳初秋輕點了下頭。
連詠雯迅速的打量了下廖碧君,柔美的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會有顆狠毒的心。
不過外表通常會騙人,她拉著僵著身體的柳初秋進了房間。
開什麼玩笑,若連氣勢都輸給了廖碧君,那還玩什麼!她特意挑了個與廖碧君最近的位子坐下。
「你好。」連詠雯先打招呼。「我是連詠雯,是嘐森他們的好朋友。」
「你好。」廖碧君輕柔的開口,良好的教養展露無遺,「我是廖碧君,維斯的未婚妻。」
很好,直截了當的宣佈所有權。連詠雯點了點頭。
左看右看她都不認為這個姓廖的女人會對初秋不利,但初秋言之鑿鑿,且她也不是個會胡說八道的人,她還是提防些好了。
「你的兒子——很可愛。」
直視著廖碧君的目光,柳初秋的心一突,她立刻將跑來跑去的小永喚來抱在懷裏,保護之情溢於言表。
「初秋,你反應過度了。」一旁的嘐森見到她的反應不由得笑道:「碧君是誇讚小永。」
她擠出一個笑容,有苦難言。
「連小姐是做什麼的?」廖碧君看向連詠雯。
「開婚友社。」
「婚友社?!」
她點頭,「就是幫人家撮合姻緣,也可以說我是現代紅娘。這次我就是要幫初秋找物件。」
廖碧君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只是不知道連小姐替初秋找了什麼樣的物件?」
「就他!」在廖碧君驚訝的目光底下,她指著嘐森。
嘐森好氣又好笑的搖著頭。
「你……」廖碧君瞠目結舌,「你在開玩笑?」
她露出一個笑容,「你看我像嗎?」
看到連詠雯眼底的精明,廖碧君的笑容僵在臉上,看來這個女人不像她所以為的無害。
「不過緣分的事情總是很難講,」連詠雯狀似輕鬆的打量著自己的指甲,「用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聰明人,」她笑道,「你懂的。」
廖碧君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她轉而看向嘐森,「父親,你的意思呢?」
嘐森在心中歎了口氣,廖碧君對維斯的好,他是看在眼底,但是……
「就看維斯的意思。」他將問題丟到當事者的頭上,「畢竟他所娶的人將是跟他過一輩子的人。」
廖碧君一臉的難以置信,原本以為嘐森一定會站在她這一邊,怎會……不經意瞥到柳初秋懷裏的小永,她頓時明白自己為何輸了。
她很清楚嘐森一直希望查普頓家族能早日有繼承人,小永是柳初秋的一張大王牌。
她看著柳初秋,原來她就是當年那個女人——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廖碧君不自在的揉著太陽穴,「我先回房去了。」
「小心照顧自己。」連詠雯站起身,扶了她一把。
廖碧君微笑的謝過她的好意。
四目相交的瞬間,連詠雯的杏眼突然大睜。
她驀然僵直的身軀使廖碧君不解,但她才沒空理會這個閒雜人等。她迅速的離開了房間。
在場的人除了看不見的維斯和不懂事的小永外,誰都看得出來連詠雯不自在的神情。
「出了什麼事嗎?」直到廖碧君的身影消失,柳初秋才放下高懸的一顆心,轉而看向連詠雯。
「那……那個……」連詠雯緊閉了下眼,「先等會兒,你讓我組織一下。」
「你知道了些什麼?」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柳初秋知道她有洞悉人心的能力,看來她是從廖碧君的身上發現了什麼,而被震驚得無法言語。
連詠雯的目光驀然射向維斯,「喂!大冰塊,我問你,你怎麼跌到山崖底下的?」
「忘了。」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她詛咒了一聲,「你想都不想就直截了當的回答我!」
他沒有多大反應的聳了聳肩,「我說的是事實,這幾年來,我想過很多次,但都沒有結果,所以我放棄了,我有猜想過可能是我的馬突然不聽控制吧,把我甩下去。」
「那你為什麼去懸崖?」
「不知道。」他依然不假思索的回答。
連詠雯真的很想打他的腦袋,「我告訴你,你是被人推下去的。」她火大的說。
她的話才說完,室內籠罩在一片不尋常的沈默當中。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維斯有絲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我說你是被推下去的。」
「誰會做這種事?」
「還不就是那個——」
「詠雯,沒有證據的事,不要亂說。」柳初秋大致猜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但這指控實在太嚴重了。
連詠雯不馴的閉上了嘴,「總之,你自己小心為上。」
真是個笨男人,什麼人不好選,偏偏選個蛇蠍美人綁在自己身邊,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把話說清楚。」維斯沉著臉說。
「是啊,你把話說清楚。」光是想像有人推維斯掉落懸崖就讓人驚駭,嘐森神情凝重的問。
「等他手術之後再說。」連詠雯的手揮了揮。「我要走了,初秋,你出來一下。」
「連詠雯!」維斯的口氣有著快爆發的怒氣。
「你跟我發脾氣沒有用,我根本不會甩你。」她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拉著柳初秋往門外走。
「廖碧君推維斯落崖,這是真的嗎?」在走廊上,柳初秋反手攫住了連詠雯的手。
連詠雯慎重的點頭,這種事她可不會胡說八道。
「為什麼?」她感到難以置信,只要一想到廖碧君曾經傷害過維斯便讓她膽戰心驚。
「由愛生恨吧!」這是連詠雯唯一想得到的答案。「之後有機會讓我跟她獨處一下。」
「不。」柳初秋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那麼可怕的女人,你怎麼可以跟她獨處?!」
「拜託!你以為我被嚇大的嗎?」她一點都沒把廖碧君這個瘋婆子給放在眼裏。
「可是——」
「沒有可是。」連詠雯打斷她的話,「去把小永的東西收拾一下。」
為了小永的安全,柳初秋不再遲疑,連忙跑回房間,把小永的必需用品給打點好,交到連詠雯的手裏。
「小永就拜託你了。」她感激的說。
「放心,」連詠雯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慌,自己小心點。記得,苗頭一不對要趕緊蹺頭。」
柳初秋點點頭,「我去把小永帶出來。」
雖然突然讓連詠雯將小永帶走會引起維新和嘐森的困惑,但此刻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大人有能力保護自己,小孩可沒有,她得以孩子的安全為第一考量。
就算看不到柳初秋的神情,但維斯也可以敏感的察覺到她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尤其是有廖碧君在的時候,她沈默得就如同一個隱形人。
手術在他的要求下,迅速的排出時間進行,手術後的情況比醫生預估的還要樂觀,除了頭痛越來越常發作外,一切可以說近乎完美。
或許是因為維斯開刀的關係,廖碧君跟柳初秋可以算是和平共處,但實際上,是柳初秋盡可能不跟廖碧君有所接觸。
明天就要拆線了!每個人的心都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希望維斯複明,但又怕結果不若預期。
病房裏,柳初秋摸著維斯的臉,手下由自主的撫上他眼前的繃帶。
他露出一個淺笑,拉下她的手,輕吻了下,「怎麼?擔心?!」
「能不擔心嗎?」她有些悶悶不樂的反問。有些事,等他複明之後就再也瞞不住,她有些害怕他看到小永時的反應。
「我倒是不擔心,」他神色自若的說,「我想見你。」
「你早就見過了。」她將他的頭髮撥到耳後,淡淡的說。
「那不同,」他輕搖著頭,「我忘了。」
以往若聽到他這麼說,她可能會生氣,但現在不了,畢竟這不是他們所能選擇的,她設想過很多的可能,其中最令她覺得可怕的,是當年廖碧君不同意跟維斯解除婚約才痛下殺手。
廖碧君已經做過一次,她相信,她不介意再做一次,但她至死都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她深深歎了口氣,窩進了他的懷裏,聽著他的心跳,期望可以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8
第十章
上午,醫生便出現在飯店裏,準備替維斯拆繃帶,眾人心急的圍在他和醫生身旁。
雖然醫生表示情況樂觀,但沒能確定他看得到之前,總令人覺得不踏實。
柳初秋覺得雙手發冷,突然維斯朝她的方向伸出手,也顧不得廖碧君在場,她連忙與他的手相握。
「你的手好冷。」他笑著說。
虧他現在還笑得出來,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她是緊張得快要暈倒了,他還 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繃帶拆開,維斯的雙眸緊閉,在醫生的指示下,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光亮使他皺起了眉頭。
「維斯?!」嘐森緊張的向前一步。
維斯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然後一雙如天空般美麗的藍眸閃著光亮,他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父親。」
看到維斯的模樣,嘐森難掩滿臉的激動,「你看得見了?!」
維斯面露微笑的點著頭,察覺到手中的小手發著抖,他要醫生等會兒再做例行檢查,藍眸緩緩的栘到身旁人兒的身上。
如他所料她是個很可愛、迷人的女人,她圓滾滾的雙眸晶亮的看著他。
「你……」這雙眼睛出現在他的夢裏過,「我們真的見過面。」
柳初秋忍著眼眶的淚水點了點頭,她已經不在乎他是否真的記得起來以前的事,重要的是他現在看得見,而且對她很好,就如同沒有喪失記憶之前一樣,這對
她而言就已足夠。
他伸出手摟住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的投入了他的懷抱。
廖碧君陰沈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維斯似乎忘了在場的還有他的未婚妻。她僵硬的轉過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醫生檢查過後,維斯一切正常。
「暫時避免太強的光線照射,」醫生交代著,「這幾天還是要多休息,這樣恢復得較快。」
「我知道。」維斯點點頭,伸出手與醫生一握,「謝謝你。」
「這是應該的。」醫生收拾好東西,帶著護士一起離開。
嘐森看著小倆口,準備離開,他這才注意到廖碧君不見了。
「碧君呢?」他問著一旁的比爾。
「碧君小姐已經離開好一會兒。」比爾盡責的回答。
嘐森聞言,皺起了眉頭,看來大家方才都太興奮,忽略了碧君的感受,他看向維斯。
「父親,我會處理。」維斯一句話就讓他放下心來。
「好,你先休息一下,初秋你陪著他,我去詠雯家接小永回來。」嘐森神秘的說道:「你要先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他很皮嘛!」
「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他對柳初秋眨了眨眼。
她微微笑了笑,她也期待著維斯看到小永時的情形。
「似乎有古怪。」看著一老一少眼神的流轉,維斯說道。
嘐森沒有多言,只是要比爾跟著他走。
「反正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柳初秋替他拍了拍枕頭,要他躺下來,「醫生說你要多休息,趁著小永回來之前,你還是先睡一下,不然等霸王回來,你就別想安寧了。」
他拉著她,要她一起躺下。
好不容易可以將她看清楚,他才不想睡覺。
她被他專注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幹麼這麼看著我?」
「我怎麼會忘了你呢?」他揉了揉她的臉頰,「我一定要想起以前的事。」
「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吻了吻他的掌心,「不要再離開我。」
「不會。」他輕柔的說,「我以生命發誓,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會離開你。」
在五年前,他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誓言,但她知道他是不記得了。她露出一個淺笑,閉上眼,窩進他的懷裏。
兩人這一睡竟睡到傍晚,還是房內有聲音,使維斯醒來。
因為失明的緣故,他的聽力敏銳,他看向門口,是嘐森,他一臉的凝重。
維斯小心翼翼的將身旁柳初秋的手拉開,起身走向父親。
「父親,出了什麼事嗎?」他將門關上之後問道。
「小永不見了。」嘐森心急如焚的說。
維斯一楞,「什麼?他不是在連詠雯家嗎?」
「對。」嘐森的語氣滿是自責,「我想留點時間讓你和初秋相處,所以便帶著小永到麥當勞去玩,才一個不留神,他就不見了。」
「怎麼有可能?」他覺得不可思議,「在附近找過了嗎?」
「找過了。」嘐森是一臉的著急,這可是他的寶貝孫子,「但沒找到他。」
「我去找!」維新著急的往前踏出一步,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頭隱隱作痛。
「你休息。」嘐森緊張的扶住他,「我已經報警,很快就會有消息,你的眼睛才好,休息最重要。」
「不行。」維斯皺眉推開他的扶持,「我要去找小永。」
「但是——」
「小永怎麼了?」柳初秋的聲音突然插入兩人之間。
嘐森和維斯同時沈默。
她臉色大變,街上去抓住了維斯的手,「小永怎麼了?人呢?」
「冷靜點。」維斯安撫的握住了她的手,「小永可能是貪玩所以走遠了,我們馬上派人去找。」
不!他一定出事了!小永雖然愛玩,但他對陌生人一向知道要保持距離,這是她一直灌輸給他的觀念,小永他才不會做出這種令人擔心的事……
她茫然的走向大門。
維斯一把將她攫住,阻止了她,「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
「沒有可是。」他堅持的將她給推坐在沙發上。
電話響起,嘐森接了起來,他神色凝重,眼眸閃過驚愕。
維斯注意到父親的異樣,他的手壓住柳初秋的肩膀,「父親,有消息了是嗎?」
「比爾打電話過來,」深吸了口氣,嘐森說道:「小永是碧君帶走的。」
聽到這個消息,柳初秋心神俱裂,廖碧君……也只有她會做這種事,但小永只是個孩子啊!
「她人在哪里?」維斯沉重的問。
嘐森看了兩人一眼,丟出一個地名。
「這是哪里?」
「我知道這個地方。」柳初秋從沙發跳了起來,「在金山!」
「金山?!」維斯還是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你不要這麼衝動,我叫司機載我們過去。」
她心急的無法聽進他的言語,他連忙跟在她的後頭,嘐森也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海邊的風很大,黑漆漆的一片,路燈的光線沒有帶來明亮,只增添了詭譎的陰影。
車子載著維斯一行人找到了比爾說的地方。
隱約中,柳初秋見到小永小小的身影在堤防上跑來跑去,她的心一驚,這麼黑,若不小心掉下海去怎麼得了?!她連忙迎上去。
「等等,初秋小姐!」比爾連忙拉住了她,「碧君小姐交代不准任何人走近。」
「可是……」她焦急的看向維斯。
冷著一張臉,維斯看著遠方,他捏了捏她的手,「在這裏等我。父親,幫我看住她。」
「維靳——」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但卻撲了個空,只抓到空氣,她想跟上去,也被嘐森給拉住。
「維斯會處理,你待在這裏。」
柳初秋焦躁的看著維斯定遠,距離實在太遠,風又太大,她根本就看不清也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不安的看著至愛的兩個人……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廖碧君機警的將小永一把抓了過來。
小永被嚇了一跳,掙扎了下,看到維斯他開心的露出了笑容,「父親!」
維斯聽到這個熟悉的叫喚眼睛一亮,在驚歎之中,他對上了一雙似曾相識的藍眸,在不遠處路燈的斜照底下,小永的金髮閃著光亮。
「你……」他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小永長得——像他?!
廖碧君的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怎麼?看到自己的兒子很驚訝嗎?」
「我兒子?!」維斯困惑的重複了一次。
若說小永是他兒子,肯定不會有人懷疑,但是他怎麼——他的頭再次感覺到一陣劇痛……
海浪聲傳來,然後是個女子的爽朗笑聲……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接著有一些片段。
但他還來不及想太多,因為小永的掙扎和哭鬧聲,他回過了神。
「碧君,你捉著孩子做什麼?」維斯捺下性子說。
「他不該存在。」廖碧君柔聲的說道:「他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不懂她的意思,此刻他也不想去懂,小永掙扎得越激烈,她按在他脖子的手就越用力。
「小傢伙,乖!」維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亂動。」
小永感到難受,要他不動實在不可能,但或許是維斯臉上凝重的表情影響了他,他竟然掛著兩行眼淚乖乖的不動。
手中的小人兒不動,廖碧君的手勁也微微放鬆。
維斯見狀微松了口氣,「碧君,放了小永。」
「我為什麼要放了他?」她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不該存在,他跟他的母親都是,我們本來要結婚了,他的媽媽卻不要臉的闖進了我們之間。」
「這是我的問題,不關小永和初秋的事。」
她搖頭,「當年你也是這麼說的,你把罪過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但那又如何?你真正愛的是我,你沒有回那個賤女人身邊,直到現在,她又帶著孩子跑了出來,讓你的心又亂了。不過你放心,一切都會好好的,我們會再變得跟以前一樣,他們都不重要。」
她的言詞中傳達了一件令他難以置信的訊息。
突然之間,他想起來了,當年到英國去,是因為廖碧君當時到英國度假,他親自去跟她談解除婚約的事。
她表面上很平靜,約他到郊外騎馬,說是想要保留一個美好的回憶,他不疑有他的赴約。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在回程中,她突然一躍下馬,跑到懸崖邊,做勢要跳下去。
他驚慌的拉住了她,耳裏儘是她的咒?和哭訴,不管他怎麼安撫、道歉,她依然瘋狂。
他原本是想要勸她不要做傻事,誰知道她的眼神突然一變,變得偏執而狂亂,趁著他不注意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穩的跌下懸崖。
他死命的扳住一顆凸起的石頭,身體危險的在高聳的懸崖上晃動,只差一點,他就粉身碎骨了。
他還記得當初廖碧君不但視而不見他的求救,還蹲下身,帶著笑容將他的手指給扳開。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這是他在驚愕之中掉落懸崖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至此所有的片段湊了起來,雖然最後廖碧君不知為何改變主意救了他,但終究,她曾經想要置他於死地,只因為他要解除婚約。而今舊事重演,只不過她這次
的目標不單是只有他,還有小永。
「冷靜點。」維斯輕聲的說道,「小永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擔心你,你若殺了他,你得坐牢,那我怎麼辦?你忍心放我一個人孤單嗎?」
維斯態度的轉變使廖碧君突然露出困惑的神情,她搖了搖頭,「我會陪你,你不會孤單。」
「但是若你傷了小永,一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不會。」她露出一個虛幻的笑容,「以前我推你下崖都不會有事,這次也一樣。」
聽到她的話,他幾乎忍不住火怒的想要一把將她的頭給扭斷。
「那是因為我忘了是你推我下崖。」他忍住怒氣淡淡的說:「而且小永是個孩子,你真的忍心嗎?」
她想了一會兒,「對啊!他長得好像你。」
「對,他長得像我,所以你不會傷害他。」
維斯輕柔的哄著她,她抓著小永的手也微微放鬆。
他緩緩的伸出手,只差一點,他就可以把小永抱進懷裏了。
但在他快要碰到小永的手時,她眼神突然一變,將小永給拽到一旁。
小永痛得哭了出來,「父親,小永痛痛!」
聽到小永的聲音,維斯的心都快碎了,他握緊雙拳,看著廖碧君,「你現在想怎麼樣?」
「叫那個賤女人過來!」她仰起下巴,驕傲得如同一個女王。
原本柔美的五宮因為瘋狂的護意而顯得陰沈可怕。
「為什麼?」
「叫她過來,」她抓著小永的手又更加用力,「不然我把這個小鬼推下去。」
維斯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如此手足無措的滋味使他心煩意亂到了極點,正在他思索之際,柳初秋出現在他的身旁。
「我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嗎?」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拉著她說。
「可是她要我過來。」柳初秋捺不住心急的走近了些,聽到廖碧君要她過來,她馬上不顧三七二十一的來到她面前,「小永很害怕。」
「媽咪!」小永哽咽著幾乎語不成聲。
「你過來!」廖碧君瞪著她說。
她看著她的眼神仿佛想將她碎屍萬段,但為了小永,她的寶貝,就算是刀山油鍋,她也得一闖。
推開了維斯的手,她走向廖碧君。
廖碧君一把抓住了她,然後將小永推到一旁。
小永被推倒在地,哭得更大聲。
柳初秋想去抱起兒子,卻察覺自己的腰際一痛,她無法動彈,感到有股溫熱的液體流出,她的雙眼直視進廖碧君的眼,這個女人瘋了……真的瘋了!
維斯將小永抱起,憤怒的看著廖碧君。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他無法冷靜的看她挾著他心愛的女人。
「她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廖碧君的手一揮,維斯這時才看清楚,她的手上有把刀,而刀上有明顯的血跡。
他慌亂的打量著小永,雖然受到驚嚇,但顯然沒有外傷,那血……一股絕望油然而生,他望向柳初秋蒼白的臉。
「廖碧君!」他感到挫敗的大吼。
「你幹麼那麼凶,她不見了,事情就可以結束了,我可以當小永的母親,你是他的父親,我們一家三口會很幸福。」
廖碧君此刻瘋狂的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維斯心焦的看著柳初秋。
老天爺不會這麼對他!
他因為記憶喪失,遺忘了她五年,他好不容易想起一切,想起了基隆,想起了那片奇特的日月海,想起了跟她度過的晨昏,上天不可能在他離幸福這麼近時又將他的一切帶走。
陰冷的刀鋒帶著血跡,再次直落進柳初秋的身體裏。
維斯忍下住激動的沖上前去,但小永的速度比他更快,他用力的捶打著廖碧君。
「你幹麼拿刀殺我媽咪?」小小的拳頭不停的打在她的大腿上。
廖碧君沒料到這個小傢伙會沖過來,手一偏,刀鋒險險的滑過了柳初秋的頸側,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小永——」柳初秋雙腳虛弱的幾乎撐不住自己的身軀,但她依然勉強自己生出一絲力氣去抱住小永,替他擋住一切可能的危險。
廖碧君的手一抬,這次的目標轉向小永,可維斯已經一把扭過了她的手。
她痛呼了一聲,刀子應聲而落。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他的手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
她在他的猛烈手勁中掙扎著,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時,她突然得到了自由。
幾個員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盛怒中的維斯拉開。
「放開我!」
「先生請你冷靜一點。」一個員警忙不迭的安撫著,「你先看看你的小孩和太太吧!」
維斯聞言,身體一僵,連忙跑到柳初秋的身旁。
她一手抱著小永,一手按著自己血流不止的腰際。
「你們都沒事?」她虛弱的開了口,看維斯和小永都安然無恙,她才真的放下心來。
聽到她的話,他的五臟六腑幾乎痛得翻轉過來。
「對不起,」他的藍眸浮上水霧,「我讓你等了那麼久。」
聽到他的話,她有些意外,「你……想起來了?」
他點頭,「對不起。」他用力的將她和小永給摟進懷裏,「我好愛你,你一定要沒事。」
雖然傷口很痛,但她依然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我原諒你……我怎麼會不原諒你呢」
「我送你去醫院,你會沒事的。」
維斯忍著哽咽,一把將她給抱起,小永有嘐森照顧著他很放心,而他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廖碧君將會因為傷人而受到什麼樣的制裁,現在他的心只容得下柳初秋一個人。
基於對廖碧君的愧疚,柳初秋要維斯不再提在英國她傷害他的事情,以免她的刑責加重。
維斯在她的要求下,勉為其難的同意。好險廖碧君沒有傷到她的要害,不然他不可能會放過她。
好不容易將小永給打發走,維斯正打算在傷末痊癒的柳初秋躺下,但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喂!初秋,你倒是說說,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天理?」拿著報紙,連詠雯沖了進來。
維斯對天一翻白眼,老實說,連詠雯是個很有氣質的東方美女,不過長相是一回事,骨子裏可根本不是如此。
「你不知道要敲門的嗎?」
聽到他不快的語氣,連詠雯立刻退出房門外,將門給拉上,然後幾乎在同時響起了敲門聲。
他詛咒了聲。
柳初秋露出一個打趣的笑容,「進來吧!」
聽到她的聲音,連詠雯立刻不客氣的推門進來。
「有什麼事?」柳初秋笑問,「看你挺生氣的樣子。」
她皺皺鼻子,「報紙寫著,廖碧君不用被關。」
「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維斯愕然,他一把搶過報紙看了好一會兒。
「喂!大冰塊,這是中文報紙,你是看有沒有?」她嘲笑的看著他,看這傢伙一頭霧水的樣子,他中文字應該不認得幾個吧!
他將報紙甩在一旁,他是看不懂,但他有耳朵,「說給我聽。」
「真是霸道。」連詠雯咕噥了句,但還是簡短的開口說道:「因為醫生提出證明,廖碧君精神有問題,所以她的律師要求法官讓她回美國休養,而原則上,法官
同意。」
維斯面色凝重的聽著她的話,他立刻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柳初秋拉住了他。
「跟我們的律師聯絡,不能讓廖碧君有機會傷害你或小永。」
「算了吧!」她柔聲說道:「其實,我覺得她真的有病,就放過她吧!」
「女人,你心腸會不會太好了一點?」連詠雯也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差點死在她手裏。」
「但我沒死不是嗎?」她輕描淡寫的說,「更何況,確實是我搶了她的未婚夫在先。」
她的話使維斯感到愧疚,當年他實在不該草率的對廖碧君許下承諾,要不然這些是非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他抬起手,溫柔的撫著她的臉頰。
她安慰的對他一笑,他們無法改變過去的事,只希望未來不管是他們或是廖碧君,都能找到幸福。
看到兩人之間的愛戀濃得化不開,最得意的莫過於連詠雯。
「你們要結婚了嗎?」她很不識相的打破兩人之間無聲勝有聲的景況。
維斯在心中詛咒著她,「我們會在你跟夏澤打賭的時間期限前結婚。」
她聞言眼睛二兄,「真的?」
「沒錯,如果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而且在婚禮舉行前不再出現的話,我就提早舉行婚禮。」
連詠雯馬上往房門沖,「沒問題、沒問題!我立刻消失,直到你們結婚那天,但你說到要做到哦。」
「一定。」看到她熱切的樣子,維靳真是感到好氣又好笑。
「我又贏了、我又贏了!」她一副快要飛上天似的消失在兩人面前。
「你怎麼會認識這種女人?」他實在有點受不了。
「多虧了她,不然我們還不能重逢。」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維斯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他對天一翻白眼,擁住了自己的至愛。
柳初秋撒嬌的靠在他的懷中,這次幸福真的來了……
尾聲
小永在自己父母結婚當天是最出色的花童。
「小永,以後你要找老婆,記得要來找我幫忙,知道嗎?」喝著婚禮上的雞尾酒,連詠雯低頭對穿著一身帥氣白色西裝的小永說道。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你當我老婆。」
她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天啊!你現在是在跟我求婚嗎?」
「求婚?!」他不懂這個詞。
她大笑出聲,抱著他,跑到新婚夫婦跟前,「你們兒子跟我求婚,要我做他老婆。」
柳初秋聞言,笑了出來。
維斯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看來小永的眼光實在有待加強。
「兒子,娶妻要娶德。」
「大冰塊,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沒女德啊?」
維斯打量著她,實在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連詠雯臉一沉,「你真他XX的過河拆橋。」
「別在我兒子面前說髒話。」他一把將小永抱進懷裏,「她交給你處理,不過別太久,不然我來捉人。」
柳初秋帶笑的看著一大一小離去,她拉住了連詠雯暴跳如雷的身子,「別氣了,維斯開玩笑的。夏澤來了!」
她的話有效的轉移了連詠雯的注意力,她馬上看向出現在門口的她的「大金主」。
「對不起,我去拿錢,晚點再聊!」
她看著連詠雯踩著輕快的腳步迎上去,夏澤也溫柔的看著她,其實這兩人是很相配的一對……
聽到小永的笑聲,柳初秋的目光看了過去。
兩父子玩得不亦樂乎,她帶著笑容走向他們。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如同她和維斯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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