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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二十一章 [打印本頁]

作者: 麋鹿小楷    時間: 2021-6-24 12:05
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巧遇

  冬日,午後。

  秦可依推門進來的時候,嶽寒正在發呆。最近這些日子,他經常這樣坐在店
裏發呆,魂不守舍的。

  今天是連日來難得的豔陽高照,可依姑娘鮮紅的羊絨大衣好像一道光打了進
來,讓人豁然開朗,恍然大悟——原來這樣晴好的天氣是因為她要出門才特意定
制的。

  一縷冬日裏本不該有的香草味道瘙癢似的鑽進嶽寒的鼻子,眉宇之間的落寞
簾櫳被不經意的掀起一角,轉瞬間累日的陰霾就被意外驅散了,笑意盈滿了窗口。

  像可依這樣明媚到紮眼的姑娘,即便是匆匆一瞥,也會讓擦肩而過的少年惦
念牽腸,何況曾經那半日曖昧不明的遙遙相對呢。當然,讓那個周末留下格外深
刻印象的,還有可依纖巧的尾指上戴著的那枚戒指。

  即便那戒指自作主張的換了主人,嶽寒也從未遷怒這個天性討喜的女孩兒。

  雖然整個下午他都在鬱鬱寡歡和惴惴不安中度過,但是,他相信自己並沒給
在場的其他人帶來什麼困擾。

  控制情緒對他來說就像天生的本事,分寸的把握向來自如,從未因此而讓任
何人難堪過,當然也包括自己。

  況且,那天的鬱悶很快就有人來化解掉了,只是,無奈又添了新愁罷了。

  「哎呀!你怎麼在這兒?」

  與嶽寒的目光對上的一刻,可依手裏正擺弄著一把油紙傘。

  那是嶽寒花了半個月跟揚州的一位老師傅學來的手藝。粗韌的油紙上畫著樸
拙的水墨春江,與時下北京的天氣頗不相宜,更跟紅衣蠻靴的豔麗裝扮格格不入。

  可是不知怎麼,那一刹那,嶽寒看見她雙手持握著傘柄,抬起清亮的大眼睛
驚奇的笑望過來,就特別盼望著那柄傘在下一刻被「唰」的撐開,旋轉著上了她
的肩頭。

  那畫面光是憑空想象,就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和諧唯美。

  「不怎麼,碰巧我是這兒掌櫃的。」

  嶽寒坐在小小的吧臺裏沒動,好整以暇的等著可依覲見自己似的,露齒一笑
遠比眼前的驕陽溫和得多,語氣中卻添了些戲謔味道。

  可依並沒放下手中的傘,說話間一踮腳已經坐在吧臺外面的高腳凳上,聽見
「掌櫃的」三個字,一下把眼睛笑成了上彎月,一只白玉柔荑爽快的遞過了桌案:

  「哎呦!原來是嶽掌櫃,幸會,幸會!」

  嶽寒趕緊捏住那纖細透亮的四根玉指,一臉的受寵若驚:

  「呵呵,秦老板客氣!歡迎光臨啊!」

  一串脆生生的「咯咯」嬌笑引來三兩客人的側目,可依毫不在意,雙手交握
著傘柄,提在胸前,胳膊肘搭上了吧臺,嘖嘖贊歎著:

  「看不出,這樣古色古香的小店,竟然有個這麼年輕俊俏的掌櫃,你要是不
說,我還以為是少東家呢!」

  嶽寒不失厚道的咧嘴笑了。這種明顯帶著挑逗的誇獎經常從大春二東之流的
嘴裏蹦出來,每次他都只能一笑了之。

  如今沒想到一朵嬌花樣的姑娘也口出輕薄,真開了眼界了。幸虧那一笑的回
報裏早練出了厚著臉皮的從容不迫,還不至於手足無措。

  掃了一眼那依然戴在可依手上的戒指,只覺得送戒指的人選手指的眼光果然
獨到,竟半點兒也沒辜負了自己的心血,不禁生出一分釋然。

  「都是我喜歡的一些小玩意兒,也有我自己做的,要是喜歡,挑兩樣兒我送
你!」

  「真的嗎?」可依雖然沒動,卻帶給嶽寒雀躍而起的錯覺,左右顧盼間忽然
低頭,舉起手中的油紙傘,「這個,這個是你做的嗎?我喜歡這個!」

  嶽寒含笑點頭:「這個是我大學畢業那年,一個人去揚州的時候跟一老師傅
學著做的,功夫不到,做工有點兒糙,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玩兒吧!」

  可依低頭摩挲打量片刻,抬起頭來莞爾一笑,又黑又亮的瞳仁裏漾著一縷柔
光:「那我就不客氣啦!」說著退下束環,把傘緩慢無聲的撐開,高高的舉著離
開了座位。

  旋轉的紙傘遮住天花板上投下的燈光,淡淡的燈影覆在可依仰起的臉上,白
皙的臉頰並未失去些許瑩潤的亮色,反倒在朦朧中掀開了一抹素淨的憧憬,仿佛
透過那傘,可以回望仙宮中的殿宇樓臺,霓裳羽衣。

  這把傘擱在店裏有三個年頭了,是嶽寒還算滿意的第一把成品,也是從揚州
帶回北京的唯一一把。比它新做的都先後賣掉了,只剩下它。

  看著那稍有磨蝕的傘柄擎在一雙酥白素手之間,嶽寒知道它總算有了主人,
似乎經年的心事終於有了著落,松了口氣。

  都說畢業就失業,當年的自己不僅僅是失業,還同時失戀,失意,失魂落魄
呢!

  說不清為什麼要去南方走那麼一遭。當然,絕不是因為她的去向,嶽寒很明
白這一點。被甩的滋味兒的確不好受,但他已經放下了。

  然而,很難說不是為了紓解鬱悶,帶著看個究竟的心思,量一量自己所在的
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人與人之間又有多遠。

  漫無目的的流浪之旅到了最後,在青年旅店裏蹉跎月餘的唯一收獲就是這把
傘,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物件兒,咫尺相伴,觸手生溫,沒多大也不遙遠,嶽寒
把它打進行李,踏踏實實的回了北京。

  「喝咖啡嗎?」

  紅衣仙子聞聲轉過頭來,收了傘粲然一笑,回到座位才發現小吧臺裏磨粉機、
咖啡機、電子秤、溫度計等炮制咖啡的家什一應俱全,而嶽掌櫃已經把咖啡豆磨
好了。

  「你還會煮咖啡?多才多藝啊!」

  可依把法寶珍而重之的橫放在吧臺上,饒有興味的看著嶽寒熟練的收粉、稱
重、布粉……

  「新近才開始學的,技藝粗陋,口味還在慢慢調,這一杯應該比上一杯順滑
些,秦老板多提寶貴意見。」

  嶽寒從暖箱裏拿出一只考究的窄口大肚咖啡杯,按下了加壓按鈕,兩股深紅
棕色的液流蜂蜜一樣淌進杯子,鮮豔醇厚的顏色瞬間沾染了白淨的杯底,飄出一
縷濃鬱的香。

  怎麼就想起學煮咖啡了呢?

  原本這吧臺裏只准備了些尋常的罐裝飲料。畢竟開的不是餐飲店,不過為了
招待熟客,閑聊的時候佐以談資,潤潤喉嚨。可那天來的那位熟人,當嶽寒問喝
什麼的時候,她竟回了句:

  「有咖啡嗎?」

  嶽寒後來泡了杯金駿眉。雖然也色澤紅亮,茶香撲鼻,滋潤著那明麗的唇齒
間迷樣的笑意,仍舊是不打折扣的動人心魄,但是他不知怎麼,總覺得只有咖啡
那濃稠的顏色,暖鬱的醇香才配得上她糖心裹蜜的風情。

  不管做什麼,嶽寒都不喜歡事先權衡利弊,掂量盤算,似乎算計之後就再也
抓不住那份最吸引他的感覺了。進退由心一直是他癡迷向往的境界。第二天,他
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一個在咖啡館打工的哥們兒當面請教了。

  煮咖啡,是件易學難精的事,影響咖啡尺度的因素太多,據說一杯完美的咖
啡從來沒有出現過。不過,這也正是嶽寒擅長的,只要是通過感覺判斷細微差別
的工作,他都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也願意下功夫琢磨。

  請人喝第一杯咖啡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雖然屢受好評,但嶽寒並不
滿意,不過,總算在持續的調整中不斷進步著。

  她還沒喝過自己煮的咖啡呢,嶽寒一面盼望著煮給她嘗嘗,一面又希望她晚
點兒來,好再調得理想些。

  「給我多放點兒糖吧,我怕苦!」

  看著嶽寒往咖啡杯裏沖牛奶,可依趴在吧臺上叮囑著,明顯對這個初學乍練
的咖啡師不太放心。

  嶽寒凝神微笑,輕提奶杯,橄欖葉狀的拉花輕松完成,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已經端上吧臺,看了看表,二十八秒。只見咖啡油亮,牛奶白膩,滿滿的一杯堪
堪漫過杯口,並未溢出,液面在彌漫的醇厚香氣中微微顫動。

  「好香啊!」

  可依吸著鼻子湊上去,就著杯緣啜了一口,大眼睛立刻亮了,沾著一嘴的泡
沫抬起頭來:

  「嗯!好喝!又香又濃,一點兒也不苦!」說著雙手捧起杯子,小口小口的
喝著,對旁邊含笑的嶽寒一眼連著一眼的刮目相看。

  嶽寒被她嬌憨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不經意間又瞥了一眼那枚戒指,心裏不
禁猜度著。可依既然與她關系不錯,今天的巧遇必定很快傳到她耳朵裏,會不會
也來喝杯咖啡呢?

  「為什麼自從那天拍照之後,她就不來了?」

  嶽寒思忖著清理器具,熟練的動作裏不覺摻和進一絲倦怠,明亮的電鍍手柄
上映出的面容糾結著變了形狀,不知所謂的一臉落寞。

  可依喝得開心,不由一陣東張西望。小店不大,從門口到吧臺不過七八步的
距離,但是再往裏走,卻有個被貨架隔出來的空間,燈光幽暗,似乎別有洞天。

  「誒?那裏面擺的什麼?」

  可依捧著杯子離開座位好奇的走過去,入口的房梁上垂著一排鐵片兒制成的
風鈴,雖然窗子都關著,鐵片兒紋絲不動,可依卻在那風鈴下聽到「叮」的一聲
空靈悅耳,怔在那裏。

  隔間不大,只在靠窗的位置擺了一個茶幾,兩只藤椅。最惹眼的是地板正中
間精致明亮的玻璃櫃子,裏面低調柔和的燈光把黑絲絨映襯得星空一般,一件件
璀璨奪目的飾物靜靜的陳列其中。

  不過,讓可依愣住的不是那些晶晶亮的首飾,而是掛在牆上的照片。

  可依無法解釋自己竟然被一張幾乎占了半面牆的照片鎮住了,而那照片裏低
眉淺笑的女子每天都跟自己隔著辦公桌相對而坐。

  照片很大,卻並未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只因她的眼神是望向別處的。看似
目光躲閃,其實微微頷首的姿態裏斂不夠三分嬌羞,眼簾也並未垂落,而是柔亮
通透的看著某個地方,那唇邊勾起的若有似無的笑意,更使人猜度起她心中轉動
的心思,仿佛下一刻便要凝眸側首,說出撩撥心弦的話兒來。

  墨綠色的絲絨晚裝是無袖的,領口開得極低,偏偏那一只胳膊還要承托在沉
甸甸的胸乳下緣,即便是柔美如鶴頸的手腕上纏著數匝細鏈,還在腕根處倒墜著
一顆幽藍的心形寶石,仍無法讓人忽視那原本的嬌彈飽膩越發的呼之欲出。可依
不由在心裏搖頭,可怎麼藏得住啊?

  所幸,在那溝壑幽深的淺蜜色肌膚上陷著一枚拇指大小的冰藍色水滴,好像
一劑提神醒腦的靈丹,瞬間鎮住了肉欲橫流的火焰山。然而,令人擔心的是那柔
膩的肌膚恐怕太光滑,再加上女子的體勢是傾斜的,水滴根本撐持不住,很快就
會隨著女子撩動發絲的動作墜入深穀,化作一股靈泉。

  那只正把鬢發撩過耳後的手上戴著跟可依一模一樣的戒指,卻借著這個自然
而然的動作變成了鬢旁的一枚發飾,在三千柔絲的牽絆中熠熠生輝。

  剛剛撩起長發的動作正好逆著她的眼神,渾然天成的呼應呈現的不過是女子
最最尋常的姿態,卻說不出的楚楚動人。那三五根溜過指尖兒的淩亂發絲穿越腮
邊唇角的輪廓,更加柔韌輕盈卻一發千鈞的牽動著絲絲縷縷的風情。

  無需更多細節的證明,這顯然不是個擺好的POSS,而是一個撩人刹那的完美
捕捉。此刻,那個成功的捕手終於收拾停當,站在了可依身後。

  嶽寒還真沒想過會有個婧姐的熟人來店裏發愣,好像心裏的秘密被戳穿了似
的,莫名其妙的直打鼓,神叨叨的來了句:

  「呵呵,認識哈?」

  可依扭過頭,從上到下把嶽寒掃描了一個來回,沒說話,捧著咖啡繼續喝著。
嶽寒給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慌忙躲開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裝作繼續欣賞自己的
得意之作。

  誰能想到,這其實是那天嶽寒第一次按下快門兒拍下的照片呢?在那之前,
祁婧緊張得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惹得租器材的小吳捂著嘴直樂,
眼睛卻不舍晝夜的監視著裝備區毫不放松。

  嶽寒好說歹說把他打發了,才放心回來安撫滿頭是汗的祁婧。

  「我是不是太廢物了?」

  祁婧不停用手在胸口扇著,不好意思的瞟了一眼茶幾上的相機。嶽寒用毛巾
小心的沾去她額頭上的細汗,撩起劉海兒的手指竟然觸電似的一抖,只覺得從指
縫間掠過的發絲無比的順滑,一縷清甜的氤氳香氣纏繞在鼻尖兒上,氣兒就怎麼
也喘不勻了。

  把毛巾遞到祁婧手裏,嶽寒不敢低頭看那片白膩膩的胸脯,雙手抓過相機撅
著屁股後退幾步,語無倫次的說:

  「婧姐,你別害怕,別緊張哈,這屋裏就咱倆,沒別人,你放心,我非禮勿
視……我除了相機哪兒都不看……」

  祁婧一邊擦汗一邊答應著:「哦,好……嗯,我,唉,我盡量吧!」臉上的
表情好像要開始拍愛情動作片兒的節奏。

  嶽寒早在心裏搧了自己十七八個嘴巴子,哪兒都不看怎麼TMD拍照片啊?白活
這麼大,話都不會說了!一邊擺弄著相機,一邊做著深呼吸,總算辨清了東南西
北,緩緩坐在門邊的凳子上。

  一時間,整屋子的尷尬凝固起來。

  祁婧那邊沒有聲音。嶽寒低著頭,大拇指一遍一遍的搓著數碼相機的屏幕,
嘴邊兒沒一句合適的嗑兒能嘮似的,渾身的關節好像越來越僵,終於忍不住歪頭
裝作不經意的偷瞄一眼,只見祁婧雙手交握身前,俏生生的站在那裏,正斜著眼
睛看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把頭低下去了。

  兩個人面無表情的對視了五秒鐘,「噗嗤」一聲,不約而同的笑了。嶽寒只
覺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抬眼望去,眼前的美人好像一下從平面
的畫裏走了出來似的,聘聘婷婷,儀態萬千,一派女神風範。

  忽然,嶽寒明白了一個道理,面對如此美麗的存在,非禮勿視太TM不禮貌了,
不但不禮貌,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婧主子,您真是美極了!」嶽寒知道自己笑得一點兒都不猥瑣。

  「貧嘴!」祁婧立馬橫了他一眼,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就在這瞬息之間,
緊繃的身子恢複了妖嬈,眼睛裏的笑直讓人讀懂了風月無邊。

  「對,就要這個範兒,您可是女神級的,哪能跟沒出閣的小格格似的,就是
滿朝文武,顧命大臣都跪在您腳底下,咱也不能失了皇家的威儀體統不是。」

  嶽寒見了主子的笑臉兒,舌頭裝上了彈簧,臉皮也厚了,手指頭也不麻了,
利落的舉起了相機。

  「咒我守寡是吧,掌嘴!」

  如今的「婧主子」已經不是胡楊樹下羞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婧主子」了,這
戲搭的沒毛病。

  「嘿嘿,主子您坐著,看別累壞了您!等咱拍完了照片兒,我自己領嘴巴子
去。」

  祁婧仿佛頗為受用似的,遞過來的眼波兒與其說是輕懟不如說是慢撩,輕移
蓮步,准備落座。

  就在她將坐未坐的刹那,嶽寒按下了快門兒……

  「你心裏喜歡她?」

  可依姑娘的咖啡喝了一半兒,又低頭抿了一口,有滋有味兒的品咂著,抬起
頭來看著照片,終於一針見血的念動了真言:

  「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嶽寒立馬脊梁骨都僵了,曬然一笑:「別開玩笑哈,我就是請婧姐幫個忙嘛,
你不知道,自從掛出這些照片,已經賣出去二十多套了。」

  可依深深的望了嶽寒一眼,扭頭往裏走去。在以暗沉的色調濃烈塗鴉的牆上,
掛著大大小小十幾張照片,應該都是在店裏拍的,但沒有一張不是動態的抓拍,
甚至畫面裏的首飾都有了輕微的虛影。

  「果然不一樣啊!」可依邊走邊說,「別人拍首飾都是要彰顯奢華典雅,高
貴精致,你們的照片啊,只會讓男人看了幻想,女人看了嫉恨,這樣真的好麼?」

  可依說話的同時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嫉恨的小女人。同樣的戒指,戴
在自己手上可以稱得上是錦上添花,相得益彰,可是這些亮晶晶的小東西被那個
女人戴在身上,竟仿佛一下從寶石變成了星星,每一顆都刻滿了故事,遙遠而神
秘起來了。

  「那不是正好麼,哪個女人不盼著男人對自己充滿幻想,讓別的女人羨慕嫉
妒恨啊?」

  嶽寒正自得意,一根筍尖兒似的小拇指豎在了眼前,冰藍色的寶石散發著魔
力,吸住了他的目光。

  「哼,還不承認麼?」可依舉著小拇指,眼睛瞪得就像個鬼上身的小巫婆,
「這個,就是你的幻想吧,要不要我來演紅娘啊?」

  「不是……哪兒跟哪兒啊這是?」嶽寒含糊其辭的同時不由納悶兒了,這丫
頭怎麼把話反著說呢?

  「不是那個意思啊?」可依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好吧!
周一上班我就去跟她說,嶽掌櫃托我表達謝意,說有了您的代言生意火得不得了,
回頭准備給您分紅呢!」

  「別呀……你說這個幹嘛呀?我……」嶽寒直後悔剛才沒在咖啡裏下點兒蒙
汗藥。

  「哦,不想分紅啊,那白忙活了合著?」可依姑娘是個熱心腸來的。

  「不是,哎呀姑奶奶!」嶽寒忽然笑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瞻前顧後,
躲躲藏藏,被一個小丫頭逗得團團轉了呢?立即恢複了一貫的淡定從容,攤開手
掌聳了聳肩:

  「我喜歡她,特喜歡她,成嗎?」

  「早承認不就結了!」可依沒想到嶽寒認得這麼痛快,一愣之後,還是賞了
個白眼給他,在窗邊的一幀背影前駐足,「你們男人啊,就是虛偽,想撩還怕惹
上臊!不過,咖啡煮得是真香,回頭我一定叫她來嘗嘗!」說完,也不理嶽寒,
只對著那背影出神。

  那張被裁成豎條的照片其實是用手機拍的,後期做了處理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照片的視角偏低,黑色的長風衣被微風帶起飄逸的線條,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女子
高挑婀娜的腰背臀股。深空下溫暖的燈火都被刻意虛化了,高綰的青絲下,清晰
可辨的是小半張瑩潤的杏臉桃腮和雪白的頸項,顧盼之間瑩玉無暇,生動宛然。
而整張照片最灼人視線的,是一只妖異的冰瞳,墜在那巧致的耳垂兒下,閃耀著
驚心動魄的幽藍。

  那是那天最後一個美麗瞬間。

  如果時間可以停駐,嶽寒寧願永遠留在那個午後,迷醉在方寸之間的取景框
裏。或倚牆,或憑窗,或並腿斜坐,或繞著一把藤椅轉圈兒……適應了誇張的燈
光之後,祁婧越來越自如的找到了與鏡頭交流的感覺,時而迎合,時而躲閃,時
而癡望,時而勾瞄,就像在一個新奇的遊戲裏領悟了要訣,快樂的盡情施展著天
生麗質與放縱不羈。

  嶽寒除了不斷收藏一個個美麗的瞬間,更間或壓抑著怦然的心跳,隔著櫃子
聽另一邊窸窸窣窣的換衣服,繼而在一次次驚豔的贊歎中領略美人的千面妖嬈與
萬種風情。後來,他已經不在乎鏡頭裏有沒有凸顯那套勞什子首飾了。世界那麼
大,又如此的小,房間裏那悅耳的歡聲笑語,不時拋過來的媚眼如絲,比所有的
珠翠珍寶都更價值連城。

  然而,天色終究暗了下來。

  「我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流連在光暈裏的祁婧顯然沒有注意到窗外街市上掌起的燈火。

  嶽寒放下相機,默然一笑,看來她終是識得人間煙火的。該告一段落了,嶽
寒想著,似乎生平頭一遭,覺得能討得這個美麗的女人開心,做什麼,他都願意,
什麼事,他都敢做!

  「看我幹嘛,你忘了准備盒飯了吧?」祁婧開著玩笑往窗邊踱去,「哎呀!
天都黑了,幾點啦?」

  這時候的嶽寒已經走到了她身後,一只手攬住了那扭了一個下午的腰肢。祁
婧身子一緊,倏然轉身,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後腦勺已經被一只大手托住了,
帶著些許汗味兒的男子氣息裏,兩片香唇微張的驚呼只字未吐,已被吻個正著。

  狂亂的心跳在兩個人之間起伏沖撞,屋子裏的溫度陡然升高了,燈亮得晃眼。

  除了那朵紅唇,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那是怎樣鮮潤甜美的軟啊,簡直讓
嶽寒神魂玉碎,畢生難忘。然而當癡狂的雙眼從迷亂中重新對焦,兩汪沒來得及
閉上的盈盈秋水登時讓他失魂落魄。

  嶽寒想都不敢想能跟這個晝夜惦念的人如此親近的對望,連那兩排彎翹的睫
毛他都能一根根的數清楚,而那濕漉漉的瞳仁裏,還蕩漾著笑意瑩然的餘波,顫
動著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

  攬住纖腰的手掌上傳來一陣不規律的輕顫,讓嶽寒猛然意識到懷中的嬌軀跟
她一樣心驚膽戰,這活生生軟綿綿嬌怯怯的暖玉溫香就是那個看了一眼就再難忘
卻的人啊!不可遏止的歡喜溢滿他的胸口,幾乎要感謝上蒼恩賜了這一串行雲流
水的膽大妄為,究竟是不是色鬼上了身,也顧不得了。

  不過,僅僅數息過後,秋水湖邊的叛亂就被平定了,自下而上的目光裏升起
了溫柔,卻裹挾著三分玩味和半分捉狹的笑意,讓嶽寒心中奔跑的小鹿一腳踏空
似的,瞬間沒了依憑,而那湖底更深的所在似乎隱藏著帝王般八方不動的威儀。

  難道這「主子」還叫成真的了?

  雖然櫻唇依然香軟,可嶽寒嘴上的輕薄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喘著氣,訕訕
的停下了動作,松開了手。總算意識到自己真的唐突了佳人,嶽寒抿了抿嘴唇,
暗暗懊悔著呐呐的說:

  「對……對不起婧姐,我有點兒……情不自禁了。」

  只聽祁婧輕舒了口氣,勉強掩飾著中氣不足的輕顫罵了句:「壞小子!」一
眨不眨的眸光終於收斂,嘴角一抽,似乎怕繃不住笑,低頭跟嶽寒錯身而過。

  嶽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眉順眼的跟在祁婧身側,一面欽佩女神的臨危不
亂,一面偷偷的舔了舔嘴唇,回味馨甜。

  「真是個妖孽……」

  可依喃喃的念叨著,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從那背影裏收回視線,想把空杯
子遞給嶽寒,卻看見那傻子像是被畫壁收了三魂,仰著頭發愣,嘴角還噙著病入
膏肓的淫笑,不知怎麼的無名火起,將杯子懟在他懷裏就往外走,邊走邊從牙縫
裏擠出個醋溜成語:

  「賣弄風情!」

  嶽寒被懟得一愣,端著杯子尋思著「賣弄」兩個字可不恰當,跟在後面懵懵
的解釋著:「這張是我用手機偷偷拍的,她不知道。」

  「好啊,明兒我就去告狀,說你偷拍她,暗戀她,圖謀不軌。哼!好色之徒!」

  嶽寒雖不自負聰明,此刻總算摸著一點兒這丫頭的脾性,知道她嘴巴快利,
看似莽撞,其實是個玲瓏剔透的明白人,回到吧臺,周到的遞過一張紙巾給她擦
嘴,壞笑著說:

  「秦老板好膽量,好色之徒的咖啡你也敢喝?」

  沒想到可依姑娘臉不紅心不跳,只是戚然一笑,抓起那把傘細細打量,仿佛
那是似曾相識的舊物。片刻之後,一抬頭:

  「有什麼不敢的,酒席我都敢吃,你敢請嗎?」

  「收了我的傘,喝了我的咖啡,還要我請你吃飯?秦老板鐵算盤啊!」

  嶽寒話說的直接,目光卻分外溫柔,那勉強的一笑讓他心中一動,恍惚記起
剛剛進來時的身影似乎並不像印象中那麼明亮。

  「不懂了吧!」一時半刻的晦暗心緒並不能牽絆可依的爽利個性,她歪頭忍
著笑慢條斯理的繼續說:「就是為了答謝你送我的禮物和殷勤招待,我才把今晚
請我吃飯的機會送給你啊,要珍惜!」

  「好吧好吧,我珍惜!」 嶽寒爽朗的笑著。天色的確暗了下來,可離每天要
打烊的時間還早,不過他半點也沒猶豫。雖說才第二次見面,嶽寒對眼前的姑娘
沒有半分陌生感,前後不過三五句閑聊,竟然讓他悶了一整天的心情漸漸風清月
朗,只盼著再跟她多說幾句。

  「要吃什麼?」

  「嗯——牛排!」

  嶽寒英文不好,念不出這家西餐廳的名字,不過這的確是798附近最好的一家
了。那天跟祁婧也是在這裏吃的。拍照之前,他就打電話訂好了位子,主菜是這
裏最貴的龍蝦。

  等著上菜的空當,祁婧捧著平板電腦翻看著下午拍的照片,臉蛋兒一直紅潤
潤的,時不時咬著嘴唇吃吃的笑,偶爾抬眼瞄一下嶽寒。

  「婧姐……」

  「嗯?」祁婧頭也沒抬,繼續翻頁。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對你不……不禮貌的。」

  祁婧睫毛一顫,翻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放回到照片上,含糊不清
的「嗯」了一聲。

  「這個,你收下,謝謝你這麼幫我!」

  嶽寒把一只藍色的小盒子從桌面上推過去。祁婧終於放下了平板電腦,投過
來的目光似有些無奈也有些失望,輕聲問了句:

  「這是什麼?」

  「下午你戴過的那對耳環,我覺得你戴著特別……」

  「你不是送過我……」

  祁婧打斷他的話,自己卻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說不下去了。空氣中遊蕩者
絲絲縷縷的難為情,薩克斯正深沉的吹奏《卡薩布蘭卡》。真鬱悶啊,怎麼不是
西廂記。

  低頭沉默片刻,祁婧清了清喉嚨,溫柔的說:「嶽寒,對不起,我是覺得……
可依是個好女孩兒,也許……」

  「我知道,」嶽寒笑了笑,又把盒子往前推了推,「婧姐,謝謝你為我操心,
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沒別的意思。」

  嶽寒心虛的看著祁婧雙手仍放在桌子下面,一臉的猶豫不決,覺得自己的表
情一定像木乃伊一樣,碰一下立馬掉一地碎渣,忽然自嘲的笑了,心說媽的怎麼
送個禮搞得跟求婚似的?

  祁婧被他笑毛了,眼神兒一下不知道該往哪放,臉莫名其妙的紅著。

  「主子!奴才就是覺著您戴著好看,想天天兒看您戴著,又不是逼著您納聘
禮下嫁,您怕什麼呀?」

  遭遇老套路,祁婧的笑點明顯升高了,可立刻變得桃紅柳綠,宜喜宜嗔的臉
色卻讓嶽寒看著更加的受用。不出所料的白眼兒像只蝴蝶,輕快的飛進了他呲著
牙的白樺林裏。

  只見祁婧拎過手包,翻出一支發卡,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嶽寒,把披散的頭發
利落的綰了個髻,又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劃點幾下遞給他:

  「舉好!」說完毫不客氣的拈起桌上的盒子,取出耳環,對著充當鏡子的平
板電腦戴在了耳朵上,然後越過鏡子,雙眼一眯:

  「好看嗎?」

  嶽寒點頭如搗蒜。

  「有什麼好看的?」可依毫不留情的把嶽寒沒見過世面的小眼神兒瞪了回去,
「沒見過人家吃五成熟的牛排麼?我還吃過更嫩的呢!」

  「成,秦老板您不光算盤打得響,牙口還好,您隨意。那咱們喝點兒什麼?」

  「紅酒咯!」

  一瞬間,嶽寒從可依的眼神裏看得明白,這個才是她今晚最想要的。可讓他
不明白的是,從來滴酒不沾的自己也想來一點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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