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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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常常不明白所謂分手到底是如何發生，而為什麼又必須發生，
尤其是在沒有劈腿第三者遠距離當兵畢業等等外力阻撓的時候。

「我們分手吧。」
她看著我的眼睛，可愛的臉龐和口中吐出的冰冷言語無法對應起來，
捲翹的睫毛和白裡透紅的圓潤臉頰，淡粉色的嘴唇，依舊讓人想親上一口。
「……為什麼？」
「我覺得自己沒那麼喜歡你了。」
那天下著雨，她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雨滴落在傘面的樣子格外清晰，
像是要洗刷一切似的，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再見。」她說。
而我知道，永遠都不會再見了。

一年已經過去了，我還是經常從這樣的夢裡驚醒，屋子是沒有漏水的，
我卻總是感覺渾身濕透，像淋了大雨那樣的全身發冷。
養成一個習慣要21天，網路上星座分析說雙子座忘記一個人要六個月，
聽說平均起來應該要用掉在一起時間的一半，
這些時間都超過了，為什麼我還沒辦法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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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是一個喜歡棉花糖的女孩，這裡的棉花糖不是吃的那個棉花糖，
是一個樂團，主唱叫莊鵑瑛，吉他手叫沈聖哲的那個棉花糖。
是我的前女友。

其實我也不大確定一開始是怎麼喜歡上她的。
系上辦活動認識了，一群人開始有了革命情感，
一起吃了幾次飯一起夜衝聊了幾次天，交換FB然後是line，
單獨看了一場電影，單獨一起喝了一次星巴克買一送一，
我好像有點喜歡她而她也是，一次過馬路的時候我順手牽起了她的手，
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聽起來好像不太浪漫，但我能確定的是在一起越久我就越來越喜歡小莫。
喜歡她一邊走路一邊哼著棉花糖的歌然後回頭問我有沒有聽過，
喜歡她在讀書的時候歪頭苦惱皺眉轉筆的樣子，
喜歡她牽著我的手走過大街小巷，喜歡她很多很多。

在一起半年的那天我們第一次上床，兩個人都是第一次。
我至今仍然忘不掉她笨拙生澀的撫摸著我的下身，臉上泛起紅暈的樣子，
我笨手笨腳的戴上保險套，確認著她的濕潤然後緩慢的進入她。
她緊咬著下唇，雙手的指甲嵌入我的背，我吻去她眼角沁出的淚光，然後擁抱她。
我以為我能跟小莫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連她試穿婚紗時會笑著拉起裙擺問我好不好看的樣子都想像過了，
以後大概會生兩個小孩吧，真想看她圍著圍裙為我做早餐的樣子。

但我們還是分手了。

在五月三十號那天，是梅雨季的中間。

只要一下起雨我就會想起跟小莫分手的那一天，
偏偏台北是一個多雨的城市，思念像濕氣一樣在屋內堆積而且陰魂不散。
這一年多來太多雨天了，所以我沒辦法去喜歡上別人。

我知道這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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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五月三十號，台北依舊是雨天。
晚上十點半我撐著傘，買完消夜，回租屋處前順道在學校裡繞一圈。
這是我跟小莫分手之後的習慣，我知道我不會忘記她，
可是我卻習慣把那些跟她一起走過的路再走一次，
想像那些場景裡我們一起快樂的樣子都還活著。

雨越下越大了，紅磚的步道在細縫之間都匯聚成小溪流。
我抬眼，看見打著亮燈的操場，有一個女孩張開雙手，
用一種浮誇的姿勢淋著雨，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頰和身體，
衣物因為濕透了而緊貼著她身體的曲線。
然後她開始在雨中踮起腳轉圈，一個、又一個。

「為什麼是你而不是我，
為什麼是這裡而不是那裡，
為什麼不是之前不是之後，
不斷的想把發生盡可能的延後，
又不斷的想在那個不在的地方……」

她唱著我沒聽過的歌，看似快樂，卻有種不明所以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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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在圖書館遇到那個淋雨的女孩，才知道她在圖書館當工讀，
唸中文系，有一個很特別很言情的姓，夏。
十足的文學少女，大家都叫她小夏。
我把那天她唱的歌詞抄下來，趁她在將書歸位時塞在她準備放書的空隙，
然後在她下班前，我得到了一張寫著她的line ID的便利貼。

她說那首歌叫做雨中的操場，是蘇打綠的歌。
小夏是一個喜歡蘇打綠的女生，這裡的蘇打綠也不是一種飲料，
是一個樂團，主唱叫青峯，木吉他手叫阿福，電吉他手叫家凱，
貝斯手叫馨儀，鍵盤兼中提琴手叫阿龔，鼓手叫小威的那個蘇打綠。

她跟我說五月三十號那天她失戀了。
我跟她說我也是。

「妳聽情歌嗎？失戀的時候超催淚的。」
「……他跟我分手的那一天，就是一邊哼著這首歌一邊騎車的。」
「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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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夏上床了。
一切就像自然而然應該要發生似的，台北的雨天，
兩個忘記帶傘的人被淋的濕透，我提議要不要去我家沖個澡反正離學校很近，
她說好。
她穿著我寬鬆的T恤，長度剛好可以蓋住大腿，
身上散發著跟我一樣的沐浴乳香味，濕漉漉的頭髮滴著水，
我看著她在我的書桌前吹頭髮的樣子，居然想起小莫。

「你不吹嗎？」她把吹風機往我這邊遞來。
「幫我吹？」我笑著調侃她。
「你是說頭髮還是？」
那天我射了兩次，其中一次在她的嘴巴裏。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小夏，但我跟她上床的時候腦中總是不斷浮現小莫的笑臉。

「你好像很喜歡她。」完事後，她佔據我床的一邊，

順手拿起我的手機看了時間，然後注意到我的手機桌布。
「是啊，很喜歡。」我不可置否。
「跟她分手之後有再跟別人上床嗎？」
「只有妳。」
「很好。」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以為妳會嫌我太弱。」
「我希望你乾乾淨淨。」她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和淺淺的酒窩。
「那妳呢？」
「也只有你啊。」
「我以為妳約過砲。」
「真沒禮貌。」她笑著打了一下我的肩膀。
「妳聽棉花糖的歌嗎？」
「我還蠻喜歡他們的啊。」
「我前女友很喜歡。」
「是噢。」她話語的尾音淡淡的，散落在空氣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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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夏變得要好起來，陪她去聽過幾次蘇打綠的演唱會，
書架上多了一兩張他們的專輯，
書桌前多了幾張小夏來的時候會順手留下的便利貼，
有時候是叮嚀，有時候是她喜歡的青峯名言，
有時候是棉花糖的歌詞。

有的時候我會在走廊上和小莫擦肩而過，
有一些晚上我會看著她FB名字旁邊的小綠點亮了又暗，
有時候也難免有一群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選了離彼此最遠的位子，
有時候也會想她想到失眠，但是那些時候都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到最後我幾乎要忘了上次想起小莫是什麼時候。
而手機桌布靜靜躺著，我還是沒有去換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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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開始充滿小夏，
一起吃消夜一起在我的房間窩著看電視上重播的電影，
她幫我挑了新床單和坐墊，偶爾丟幾本看了就想睡覺的文言文課本在我書桌上。

有人問我跟小夏有沒有在一起，我想了一想說沒有吧，
他們又問那你忘掉小莫了嗎？我只是笑。

我還是跟小夏在一起了，雖然我覺得我還沒那麼喜歡她，可是她說她喜歡我。
在一起之前和之後其實沒有太大差別，
只是出門開始會習慣牽手，她坐在我機車後座時會抱我。
小夏其實是一個讓人感覺舒服的女孩子，個子小小的，
長至肩膀下的深棕色微捲髮，稱得上是可愛，
她從不拒絕我任何要求，偶爾也會撒嬌，有點傻傻的有點任性卻不胡鬧，
好像永遠沒有特別不開心的時候，一直都是安靜的笑著那個樣子。


今年的五月三十號，窗外滴滴答答，過分嘈雜卻又異常的安靜，
小夏躺在我的懷裡，一雙眼睛眨著看我。

「我心情有點不好。」她的眼珠滴溜溜轉著。
「為什麼？」
「你猜。」
我想了想，然後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我不知道。」
「啊那就算啦。」她笑著起身，「早餐想吃什麼，我去買。」
「妳這樣讓人好在意啊。」
「是你自己猜不出來。反正不重要啦。」

看著她走進浴室盥洗，我呆坐在床上腦袋還有點放空，
腦中跑過千百個她不可能會不開心的事情，
卻突然驚覺她從來沒跟我說過有什麼事情不開心，只有這次。
她走出浴室，換衣服，梳頭，穿鞋，我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
在她準備開門的時候伸手擁抱住她的肩膀，發現她的眼裡早就噙滿了淚水。

「該不會是因為手機桌布吧……」我把頭埋在她的肩膀。
「白癡，太晚發現啦。」她破涕為笑。
「妳都不講我怎麼會知道。」
「你都跟別人在一起了手機桌布還不換你不覺得你比較糟糕嗎？」
「我只是忘了啊……」

「白癡。」

「欸，你知道蘇打綠跟棉花糖同一天生日嗎？」
「不知道耶，真的假的。」
「都是五月三十號喔。」

今年的五月三十號，雨停了呢。



(本轉錄自網路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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